我不是慕容冲(525)

不远处的山头上,暗夜树影中传来细微的婆娑声响,随即是一道压低了的声音:“皇上…?”

拓跋圭缓缓抬手一摇,拓跋仪会意,跟来的魏军士兵人衔枚马裹蹄,已经在这制高点上埋伏了不声不吭地足足埋伏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将这前后两支队伍全给等到了殻中,本就性子坚忍的拓跋圭自然更是耐心十足,在最佳时机到来之前绝不轻举妄动。

拓跋圭趴在灌木丛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拓跋圭被慕容超的军队逼地节节后退却又被西燕军截断退路,暗无天日的情况下,双方迅速地绞杀在一起,人仰马翻杀声震天,原本静谧的山林间登时乱嘈地有如沸粥一般。

正当战况一边倒地偏向燕军之际,军阵之中忽然燃起一道火光,在幽暗夜空中显得尤为炽热,再下一瞬,燕军之中骚动顿起,惨叫声中阵脚大乱!

这是慕容超留在西燕军中“帮忙”的三百武士已经下手的暗号!拓跋圭一跃而起,掸净一身的草屑泥灰,断然命道:“拓跋仪带五百人马与慕容超合捕沮渠蒙逊!其余儿郎,随朕亲征!”

任臻正待取沮渠蒙逊首级的最后关头,后方失火自乱阵脚,猝不及防下又惊又怒地吼道:“谁敢乱阵!”他扭头吼向身边离地最近的副将:“骑兵阵是你亲自操练,大敌当前,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该将也是不明所以,惶恐道:“末将…末将这就前往后方查看!”

任臻急怒交织,抬起马鞭便抽向他的右臂,责骂道:“若是不能在片刻内平息骚乱,慕容钟便是你的下场!”

那将慌忙领命而去,任臻孤军冲在前线之际,忽然喊杀震天,自四面八方的山坡上冲下无数黑影骑士,猛地楔入混乱一片的战团之中狼奔冢突,迅捷无比地将西燕军分割开来,团团围住,任臻暗道不妙,一颗心剧颤着几乎要跳出喉头——这是北魏军队!

任臻再也无暇多想,扭头冲还如坠云雾中的剩余士兵声嘶力竭地吼道:“迎战魏军!”

拓跋圭此役并未冲在头里,他征战十年,早就知道百将易得,一帅难求——特别是那些不容有失的战斗,一个运筹帷幄坐镇中枢的指挥官远比一个披坚执锐万夫莫敌的先锋将重要。

他隐身于亲兵的簇拥围护之下,一道道地发下军令,一寸寸地缩紧包围——无论外围遭受何等阻击冲刺,他不计牺牲不顾后果,用优势兵力将任臻死死困住!

这场悬殊生死的战斗直打到天将破晓,任臻身边最后一名将领身中数箭,抽搐着摔下马去,任臻杀地全身浴血,粗重地喘息不已,有如一头孤傲濒死的狼——而先前身在包围之外的燕军如今已再无声息。

援兵不会来了——骄骑军毕竟不是他的虎贲军,没有为他赴难捐躯的决心,是他理所当然地想岔了。

赭白亦伤痕累累,它颤着腿儿连退数步,任臻抬手,血垢盈目的鸣凤枪猛地拄地,发出一声龙吟:“拓跋圭!我知道是你亲自来了!出来与我一战!”

“拓跋圭!你不敢么?!缩头乌龟,无胆鼠辈!只敢躲在人后使这些鬼蜮伎俩!”

上一次听他的声音,是在三年之前。原以为此时此刻自己应当是感慨喟叹,然而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心如止水。拓跋圭端坐阵中,毫不动怒地任他破口大骂——他的确不敢。他知道此生此世只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天赐良机,他输不起!

他稳稳地扬手一挥,传令兵接令,挥旗擂鼓,地动山摇的震撼之中,北魏的铁甲重骑出阵!

拓跋圭缓缓阖目,听着耳边的金戈铁马刀剑如梦,脑海中闪现着他十四岁跟随任臻起的每一天每一幕。

最后随着一道马嘶惨鸣之声,悲号过后,重物坠地。拓跋圭没有睁眼,只是勾唇一笑,握手成拳。

这一场发生在独龙山隘口的三国混战,仅仅持续了一夜,却大大地改变了中原格局,西燕军几乎全灭,慕容超改投北魏,拓跋圭在俘虏了燕帝慕容冲之后毫不恋战,连打下的地盘都顾不得收拾,潮水般地撤回魏境。

河东城内,拓跋圭只肯草草收拾了一下,便立即吩咐大军在补给之后便火速退往魏都平城。拓跋仪铠甲未卸,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抱拳禀道:“皇上,沮渠蒙逊已被活捉,缚在帐前。”

沮渠蒙逊早被他借刀杀人连消带打到无反手之力了,胜之固然应当,拓跋圭只是没想到慕容超居然没能手刃此人,还是落到自己手中。他擦了擦未曾沾血的双手,一挑眉道:“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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