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31)

独留任臻一人狼狈地跌坐在地,好半晌才撑起身来——方才那话自然是故意恶心拓跋圭的,其实梧桐林什么俱是慕容冲的破事,他和苻坚都恨不得别提这茬儿,那会在意这些旧事?任臻忽然浑身一顿——他不是慕容冲,苻坚自也从来不曾和他提过,他却隐约记得城西梧桐林之事,难道是因为慕容冲曾在平阳做了整整九年的太守,所以他在此地的记忆便能一丝一缕地渗入他的思维之中?想到此处,任臻瞬间打了个激灵,慕容冲为人奸狡反复戒心极重,又时刻想着复国雪恨,就算当年外放平阳为官想必也不敢掉以轻心,慕容永当年与他说起往事之时也曾提过慕容冲总怕王猛不肯放过他,会派杀手来永除后患,所以夜夜枕戈待旦不敢安寝,甚至在太守府里挖过几条纵横交错的逃生密道——如今虽已经过了十好几年,这处关押他的太守府里会不会还留有当年痕迹?

拓跋圭自封疆复国以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此刻却因一人而落至内忧外患。他恨任臻无情,也恨任臻多情,到头来求而不得,相逢成仇——这自非他要的执念之果!便不免也有些灰了心肠,他强迫自己全副精神去应付咄咄逼人的燕凉联军,数日以来忙着调兵遣将连看也故意不去看任臻一眼。谁知就在他即将御驾亲征,出城迎敌的前一日,亲兵慌忙来报——内苑关押的那位“贵人”忽然失踪了。

拓跋圭惊地拍案而起,哪还顾得上军务战备,慌忙赶回府中,果见室内一片狼藉:一双打开的手镣躺在原地,脚铐倒是连着小半截断链不翼而飞。而一个负责看守的侍卫胸口插着自己的佩刀,倒地暴毙。原来他这些天从来都是假装配合,又不知用什么手段哄这侍卫替他开了手镣!拓跋圭气地睚眦欲裂,下令封锁整个宅院,掘地三尺地搜查——忙乱整整一日,发现了三条逃生暗道,并且马厩中少了一匹骏马,循着蹄迹,似向西而去。

拓跋圭狠狠地甩了如梦初醒的长孙肥一巴掌,怒吼道:“你镇守平阳一年多,连住的太守府里有密道都不知道!废物!”崔浩见拓跋圭已经气到失常,连开国老臣的面子都不给了,忙劝了一句:“皇上,这侍卫血仍未冷,可见慕容冲绝未走远,更出不了城,下令全城戒严,细细搜捕,为时未晚。”拓跋圭厉声道:“还不去办!”

整个平阳登时沸反盈天地乱成一团,所有士兵皆不得眠,全城搜捕,更有大量兵力抽调往城西梧桐林去,一名千夫长带领手下扫荡许久也毫无成果,便烦躁地抱怨道:“出城决战在即,这大半夜的搞什么幺蛾子!”

另一人道:“听说是跑了个重要的俘虏,皇上还派了好几千人去城西搜捕,将那一大片梧桐林团团围住——那一片树海遮天蔽日的,他们更是好找!”

身后一个盔歪甲斜的士兵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边听边跟,冷不防被人踢了一脚:“给我警醒一点!他吗的游魂啊?!”士兵揉了揉眼睛,赶紧点头哈腰地一瘸一拐地走开——无他,为了掩盖靴中脚铐的声响,正是众人遍寻不果的任臻。

他循道逃出后知道自己绝走不远,便故意偷了一匹马指使它向西奔逃,自己则又潜回军营,杀了一个魏兵,李代桃僵混了进来——除了军营,这城里任何一处都绝难藏匿。果然事发之后,三军得了急令,明火执仗地全城搜捕,建制乱成一团,他便更不显眼了。只待次日拓跋圭出城迎战,自己再想办法逃出城去——一想到慕容永与苻坚或许就在数十里外的战场之上,任臻心中便是一定,似乎连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都一并忘却了。他知道那二人追到此处是何等艰辛不易、破釜沉舟,所以就更不能让拓跋圭有朝一日有机会用他来要挟联军。

天翻鱼白之际士兵们徒劳无功,乱哄哄地回营报道。任臻低着头,东躲西藏地混在人群中,听着将官士卒们叫苦连天地抱怨今天彻夜未眠也照常出征之事。任臻微松一口气:果然是拓跋圭,无论如何,他永远审时度势,理智重于情感——若不趁联军疲敝,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立即展开主力决战,那北魏军队连最后一点优势都将丧失,岂会为了区区一个他留在城内?

当然自己脚上仍有脚铐,奔逃不便,还是得找个机会除了才是。任臻恐出意外,还是等拓跋圭的大纛帅旗出城,大军陆续开拔之后,才趁乱又杀了一名奔走传令的魏兵,夺了他的战马,驰到一家昨夜已踩过点的不起眼的小铁铺,冲进去将刀架上铁匠的脖子,抬腿一跨,凶神恶煞地低喝道:“立即帮我开了这脚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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