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35)

刘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何无忌看的出的内情他岂会毫无所查?然而不知怎的,此刻听来就特别令人光火!他知道谢玄此举一是为了削弱制衡他的兵力看他是不是依旧对他言听计从,另一个原因…只怕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呵,堂堂一国之君为昔日下臣所俘,还一路被挟持着叩开一座座城门雄关,男儿丈夫到这份上,只怕恨不得自裁了事——只是西燕臣民当真愿意为了一个皇帝,三军卸甲束手就擒,将这大好河山悉数相让?他还真想看看,此事会如何了局!

刘裕略带恶意地牵起嘴角,缓缓地抬手将圣旨放至烛火上炬了,何无忌先是一喜复又一忧:“这毕竟是圣旨,公然不遵的话,恐怕谢公追究…他在军中民间的声望一时咱们还比不得。”刘裕淡淡道:“本帅本欲遵旨出兵,奈何洛阳城中的胡人忽然滋事起义,本帅恐洛阳生变,只得留守平叛,为国为民之心,可昭日月。”

何无忌笑道:“我这就去筹备,必做的滴水不漏。谢公远在建康,纵是起疑亦鞭长莫及。”

刘裕微一颔首——果然是合作多年的“挚友”,一点就通,对曾经的他助益颇多。然而以后——谁知道呢?朱第紫服与寒门缁衣未必就不能换个高低!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谢玄早已非当年冲锋陷阵、英姿焕发,教他只敢仰望的芝兰玉树了——而他,也早非当日仰人鼻息曲意求生的刘寄奴。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金戈一路,雄关千古。

战车上,拓跋圭眯着眼,扬起头,眺望着面前静静矗立的潼关——曾经他甘为人下,忠犬一般在此替他守关护国,换他安枕无忧;但这一次他带着是铁甲雄兵,他要让整个关中大地,十万燕国子民,都为了大魏铁蹄而颤抖!

他慢悠悠地转向身边那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任臻的脸色在烈日下更显苍白,干裂失血的嘴唇紧紧抿着,无神空洞的双眼静静地张开了一条细缝,茫然地朝向潼关灰暗的城墙。

比起第一次,第二次的情形,这次上了战场,他算是平静的多了。只有拓跋圭心里明白,折辱至此,他已心如死灰,有什么比亲手创建的帝国因自己而寸寸沦散步步离析,更为耻辱、更为痛苦?拓跋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他就是要摧毁他的尊严他的退路,让他一无所有只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贺兰隽策马过来,亦在暗中瞥了任臻一眼,心里微微一寒:这个男人曾经是北中国的王者,曾经逼的他东躲西藏无处容身,如今却被炮制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对拓跋圭的敬畏更深了几分,贺兰隽低声禀道:“最后时限已快到了,关内还是没有回音。要不要…传令备战?”

拓跋圭瞟向沙漏,与前几次的顺利进军不同,昨日兵临城下,他们便已送出最后通牒,如今已整整过了一日一夜,潼关守军依旧毫无动静。不过也是,与先前的土地城池不同,西燕从立国之初便是扎根于秦川,关中大地是他们的根,真要大开关门,拱手相让,对整个慕容氏来说,不啻于亡国灭种。

“先等等。他们会让步的。”拓跋圭嘲道,“就算长安城里其他亲贵不愿意,慕容永也会力挽狂澜,用整个国家来换这皇帝的性命。”

任臻仿佛置若罔闻,挟着黄土的风吹扯着他半长不短、血汗纠结的头发,劈头盖脸地挡住了他的视线。然而他还是动也不动、痴痴地注视着前方的城墙——他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登临潼关,再看一眼故乡风土。

真可笑,他不过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一缕亡魂,十多年过去,他没想到自己真把他乡作故乡,草木枯荣子民兴衰都与他休戚相关生死共亡,子峻、叔明、大头,在此地的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还没过够,只可惜,待到珍惜,已要失去。

刻漏滴尽,魏军已经开始骚动——兵不血刃连下数城的胜利让他们每一个人的鲜血都在鼓噪叫嚣,都想挟胜夹威地进行一场战争与杀戮——反正他们有王牌在手,已立不败之地!

正当此时,城楼钟响,潼关守将刁云一身缟素地虎步而出,身边亲卫亦服白挂丧,雁翅肃立。刁云居高临下地眺向魏军阵中的那驾战车,缓缓地提衣跪下,叩了一记响头。

拓跋圭拧起浓眉瞪向城楼,长孙肥急于报当日平阳战败之耻,便忍不住先破口叫骂道:“燕狗,你们皇上在此,想弑君么?!”

刁云一声不吭地起身,忽然背手抽箭,弓拉满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长孙肥射出一箭,长孙肥猝不及防,慌忙扯缰避让,却仍叫那一箭射中坐骑额中,他也在马嘶声中狼狈地摔落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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