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4)

姚嵩便转而高兴地一拍手:“以往总是静不下心读书悟道,如今可算是能安闲下来潜心研究了。”姚兴见他欣然模样,实在不似作伪,便又故意问道:“子峻不觉得如此赋闲,颇为无聊么?”姚嵩顿了一下,避开姚兴探究的目光,苦笑道:“我以往总觉得位不高权不重,便枉为男儿,白活一世,如今想来,乱世烽火中有处读书静好之处,便已是难得的了。”

姚兴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子峻一贯聪明好强,如今性情为人都骤然大变,不知是何缘故?”

姚嵩有些慌乱地避开视线,低下头去:“何,何来什么缘故……”

姚兴的目光在他颈间停驻:“何时得了件好皮草?”伸手便要去抓,姚嵩情不自禁慌忙要躲——须知他自那日头破血流之后便一直小心翼翼,从不忤逆姚苌姚兴父子,此刻的反抗便尤显突兀了。姚兴力大,姚嵩又哪里挣的过他,反被一把攥住手腕:“……他送的?”

姚嵩屯了口唾沫,艰难地垂死挣扎:“……谁?”

姚兴冷笑一声,干脆挑明了道:“慕容冲。”

姚嵩猛地抬头,面上血色尽退,双唇哆嗦,却嗫喏不能出一语。姚兴觉着自己戳中了弟弟的痛处,但见他如此惊惶,心底却又有些许莫名的不快与疼痛,他迫近了姚嵩,低声道:“子峻,你不是不知道慕容冲是个什么货色吧?当年苻坚待他如珠如宝,他便还他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旦他要与我们姚氏翻脸,就毫不留情地谴你回来,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何曾会讲什么情分?!”姚嵩又气又急又愧,一把抵住姚兴的胸膛,仿佛愧不自胜似地恨声道:“不要说了!”

这是他近日第一次没有对他柔声说话,姚兴却觉得有些兴奋,仿佛先前精明跋扈不可一世骄傲无比的姚嵩又回来了,他不理他的抵抗,反更低地俯下身去,颇有兴致地问:“你迷恋他什么?你们……他可曾对你做过什么?”姚嵩红了脸,低了头,难堪地又重复了一遍,“不,不要说了!”

姚兴也不知自己怎的了,见他这般,心里便如被猫饶了一把,不见疼,却痒的难受,正要再说点什么,忽听门外侍从禀道:“殿下,尹纬大人求见!”

姚兴啧了一声,松开双手,姚嵩惊弓之鸟似地跳开老远,姚兴反笑了:“子峻,你躲什么?如此怕我”姚嵩不说话,还是一脸戒备提防,姚兴一面抬脚要走,一面还不忘调侃戏弄:“好弟弟,你还怕我吃了你?”

姚兴心情颇好,步伐轻快地步入房门,尹纬早已经坐等许久,有些不耐烦了——姚兴向来敬他有如半师,从不曾要他等过,因而开口的语气便有些急躁不满:“殿下,您上哪去了?!”姚兴皱了皱眉,不答反问:“景亮找我何事?”

“大单于今日议事,可曾说了出兵之事?”

“父王与我都认为此时战事胶着,还是带一彪兵马出新平,扼险以踞,观望行事——若慕容冲要输,便依窦冲之言前后夹击,一举溃敌;可若慕容冲要胜,便作壁上观,让长安城中的秦兵尽可能多消耗燕军军力,再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一次突击战,首战要先挫了他的锐气!”姚兴说到正事,便也将旁的暂抛之脑后,“只是谁来带兵,却又是个问题。”

尹纬点头抚须:“吴忠断然不行,当日他袭萧关,劫掠所得之物资人马无一上报,全都截下了自用,实在太过目中无人——若再听之任之,此人必生不臣之心。”

“是,可他到底是羌军中头一号能打仗的大将。此次带兵之人除了要绝对忠于父王之外,还要位高权重,身份高贵,否则镇不住场子,到那时候战局瞬息万变,稍有差池便可能兵变——我又得带兵镇守新平护卫父王——吴忠虽可,但于我们姚家到底不算同心!”姚兴先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为难,后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转头凝视尹纬,二人四目相对,尹纬忽然有了个不祥的预感:“殿下,您该不会要让姚嵩带兵吧?”

姚兴被说中心事,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我并未说要用他!”其实心底觉得姚嵩虽不是个战场上厮杀的料,但聪明绝顶计谋百出,又是王子,若能随军监视吴忠,怕他也不敢造次。

尹纬急急反对:“万万不可!姚嵩这样的人,防备尚且不及,若给了他兵权,那不啻于为猛虎装上了尖牙,此次虽然他铩羽而归偃旗息鼓了,但安知他是不是韬光隐晦以退为进?!殿下万万不要再轻信了,早点寻个源头杀了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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