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46)

刘裕把书轻轻一掷:“是啊,他虽任命我为北府都督,但却也明里暗里在军中安插了不少他的私人亲信,为的就是这有朝一日他重新指挥起来还能得心应手。”

何无忌一咬牙:“现在咱们的人也不少,未必就不能争上一争——”

刘裕一摆手:“不必。我先前是犯了他的忌讳,所以他才借机教训我,我若再与其作对,他会干脆撤换了我——刘牢之、朱龄石,都是候选——为了制衡武将,他早留了一手。”现在服软正是因为如今还绝不是能与他硬碰硬的时候。他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又问道:“我避嫌,今天连军事会议都没去,听说他下令三军停止进攻了?”

何无忌一握拳:“正是为此事来找你!如今魏军不知何故龟缩在大营中不退不进,北伐形式一片大好,谢公却下令停止进攻,只命我等在各南北关隘严阵布防,并不时分出小队人马四下扫荡搜查——我还真不能理解,这把关守路的也能开疆辟土?”

刘裕沉思片刻,忽而一笑——不愧是谢玄,初来乍到的这么快就了解了形式。拓跋珪虽被却月阵击败,却未伤主力,为何这么多日进不敢攻退不能撤,眼睁睁看着他们北府军攻城略地?退避三舍消极避战可不是那北魏道武皇帝的性子。定然是魏军中枢出了什么差池,叫他们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最后可能的是拓跋珪此刻无法坐镇中枢指挥军队!

先前他也是看出了这点破绽,才敢不顾自己总兵力大不如魏军的情况下去捻拓跋珪的虎须,在魏军的眼皮底下收复了不少土地,好为自己“中兴名将”的声望造势,至于打下来后来日守不守得住,对他并无影响——谢玄来此,当然不为收复这得来容易失更易的土地城池,一方面是要敲打敲打自己,更主要的是为了寻一个人——他在赌,自己网开十面,能不能找回那个祸国殃民的沧海遗珠。

呵,曾几何时,只信自己不信天的谢玄也开始倚赖飘渺不定的运气了。

何无忌见刘裕高深莫测地但笑不语,便忍不住追问几句,刘裕却大手一挥:“无妨。他在此处呆不了多久。建康城内千头万绪的纷杂国事,高门贵族王谢子弟的百世根基,他根本放不下、忘不了,撑不了多久他必定被迫打道回府。”

刘裕站起身来,缓缓地伸了个懒腰,似完全不在意自己暂时的“停职”,一摇三晃地荡着步子,他摇头一笑,心中自语道:就因为他永远有太多顾念,做任何事都注定无法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这就是天纵英明的谢都督一生最大的缺憾。

拓跋珪拆下木板,不敢大意地稍稍转动了几下胳膊,除了点酸涩之痛,并无后遗之症。他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至落下丁点残疾了。他抬眼正见任臻正蹲在破炕上盯着自己的断指发呆,心下像被刀刺了一般,走过去将他的手握进掌中,闷声道:“…对不起。”

任臻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额,不大正经地笑道:“你当然对不起我!这都是为了救你才被砍断的,你欠我的卖身为奴都还不起~”话未说完便瞥见拓跋珪一脸沉痛,便一撇嘴道:“算了,谁让咱俩是兄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呢~你小子对我也算个有良心,救你也值——我只是有些纳闷,我怎么就成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残废了?这要是以后你坏了心眼把我赶走,那我可咋——”

话音刚落拓跋珪便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人扯进自己怀中,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永远不。从今往后,我的手便是你的手,你指哪我打哪,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话咋听的这么别扭,任臻本能地打着哈哈:“好~你孝顺。可万一我呆腻了自己要走可咋办?”拓跋珪钳住他的手间猛一用力,任臻嘶了一声,赶紧顺理成章地搡开了他:“轻点!我这身上还好几处伤呢——”拓跋珪甩了甩头,竭力显出一丝笑意:“是我没轻没重了。来,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入眼的皆是纵横斑斓的刀伤剑痕,触目惊心。拓跋珪记得每一道痕的来历,也记得每一处伤的痛楚,心中时而悔时而恨时而疚时而怒——如果你又要离开,那我宁可彻底折去你的羽翼,让你一世无依只能伴我为生!拓跋珪越想就越气越惧越怒,双眼通红着,几乎又要控制不住满心的狂暴。

任臻听背后的人呼吸粗重,像在苦苦压抑着情绪,不由奇怪地想要转头:“你怎么了?”拓跋珪忙按住他,哑声道:“没什么…我看着你的伤,心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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