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63)

拓跋珪摇了摇手:“别多心。你说的对,贺兰隽比起其他的鲜卑豪强来说,确然要机敏一点,你若与他交好,多提点一下,也是好的。”

崔浩暗中松了口气,知道此事算揭过了,便抿嘴一笑:“皇上今日这招极妙,赵国公态度松动,已是愿意出兵抵御高车了——贺兰氏大部分的人马都还在草原,若以他们为主力,可比从平城带兵北上,出关勘乱要方便的多——用他们的兵却不用他们的将,借火烹油再釜底抽薪,免得他们再加坐大。”以前拓跋珪为了复国辟地,不得不借助母家势力,造成鲜卑八部兵权在握,难以挟制;现在战事稍缓,这制肘之处就逐渐显露出来了,皇帝看似让了步,实则从未停止过剪除羽翼的念头。

拓跋珪瞟了他一眼:“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扶持老二不就是想着延续贺兰家的富贵,如今能再塞进来一个女儿自然高兴,也就不那么暗逼着立老二为太子——朕也省点心。”

崔浩不假思索:“皇上春秋鼎盛,两位皇子俱还年幼,立国本何必着急。”

拓跋珪心中早就是这想法,他正是气吞山河的大好年华,朝中之人凡请立储君的,无论是谁,皆存私意。如今这纳妃一举数得倒是哄住了贺兰讷,既缓一缓暗涛汹涌的胡汉之争,国本之立;又蚕食掉贺兰氏一部分的兵权。

崔浩把事说完却并不告退,拓跋珪却没命他退下,君臣两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拓跋珪垂首咳了一声:“还有事?”

真要告退了他就真有事了。崔浩觑着拓跋珪的脸色,悄声道:“今日銮驾入宫,他拦驾送了新娘娘一件贺礼。”

拓跋珪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神色复杂:“送了什么?”

“摩尼宝珠。”

拓跋珪沉默片刻,忽然拂袖而起,连带着案上宝瓶亦拂落在地,崔浩眼皮一跳,慌忙跪拦住,攥着拓跋珪的袍角道:“皇上,过刚易折,惟柔克之!”

拓跋珪住了脚,按下沸腾的心火,深吸一口后他闭上眼,恨声道:“这一年来,朕还不够柔?究竟还要朕怎么做?!”他视他如珠如宝,他却还是这般没心没肺,始终不生情爱——难道要他再一次眼睁睁地与他有缘无分擦肩错过?!

崔浩心头一震,知道皇帝这是茫然无措到了极至才对他一个臣下吐露心声,唯有在这事上他不敢再兜圈子卖弄聪明,忙劝道:“皇上岂会不知他最是吃软不吃硬——当年那般都不能使他摧眉折腰,而今若再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万一激他想起什么更是前功尽弃。但皇上前些时日又太过小心谨慎,他对您一时生不出情爱之意也是常理,须得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才好——可谁来破,怎么破,何时破,却又大有讲究。”

拓跋珪转向崔浩,若有所思——他从来习惯了强取豪夺,看上什么或明刀明枪或鬼魅伎俩,千方百计也要抢到手,然而偏偏那个人的真心,他前世今生就是求而不得!

崔浩知道他已经稳住了拓跋珪的心神,便舔了舔唇继续道:“简而言之,皇上要主动却决不能躁动,须改弦更张,徐徐图之而步步为营——只要是人,便一定有心;只要有心便一定会动,端看能不能抓住时机,让他只为你心动。”

拓跋珪躁动沸腾的血液逐渐平复下来,崔浩趁机道:“皇上还须出席,把这余下的场面给应付完,否则,岂不前功尽弃?”

任臻收回刀来,挂怀入鞘,断枝残叶铺散了一地,他却在溶溶月色中无声一叹,一道嘶哑的男音响起:“…任大人何以叹息?”

任臻猛地转头,便见一瘦削男子自树影深处走来:“你是谁?”他上下一打量,又道:“你…不是宫中之人,如何闯入摩尼殿?”

晁汝俯首一揖,掏出一个小小酒坛来:“今日宫宴任大人不曾莅临,新娘娘感念大人相贺之礼,无以回报,特地送来这陈酿女儿红。”

任臻顿时明了这人是贺家心腹,一下子没了兴趣——女儿红,女儿意,岂是能随意乱喝的?何况她身份贵重敏感,他现在哪还有招惹的兴趣。“我独爱汾酒的醇厚凛冽,这等陈年佳酿还是请娘娘与皇上共酌吧。”

晁汝似早已料到,便拍开封泥,将这难得的美酒悉数浇灌在一株杨柳树下。任臻见状,倒起了几分兴致:“这是做甚?”

晁汝好整以暇地道:“任大人既不解风月,还不如将这美酒献予这一方水土,杨柳多情,想来也不至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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