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640)

故而他听说慕容永一行人已经视察了灞上、新丰两处军营,并对驻军灞上,拱卫长安的刁云赞誉有加,赏赐颇丰,心中便有些不得劲儿,圣驾到时,他也是姗姗来迟地接驾,甫入军营就让皇帝观看了众将士的军演——他是存心要让自己麾下虎狼之师也争个彩头,叫皇帝刮目相看。

一个大将如此炫耀武力,已是有些不分尊卑上下,慕容永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称赞其治军有方,栋梁之才,大为嘉奖。

当晚也留宿于军营之中。慕容逸豆归自觉面上有光,因在自家地盘上,也不顾及旁的,便设下豪宴,招聚亲信大肆庆贺。

直到酒过三巡,一名内侍方才在一片杯盘狼籍中寻到慕容逸豆归禀道:“娘娘有请将军。”

说起李氏,那可是慕容逸豆归昔日的盟友,若非她暗中通风报信,他也不会对京中宫里的情况了若指掌。所以内外联手推举新君继位之后,李氏得了中宫之位,从此母仪天下;而他则成了三军第一人,从此掌握骁骑军的指挥权。只是慕容逸豆归心中并不满足——当今皇帝论起血统也不过是旁系,论名正言顺的嫡子正出还只有从前的慕容冲可算,可现在人呢?沦为阶下俘虏生死不知,坐上龙椅笑到最后的可是曾经的上将军慕容永——这样的前车之鉴,叫慕容逸豆归如何不心动?只是李氏虽做了皇后却一直不得宠,连新纳的柔然公主都比她更得圣眷,虽有个太子却也只是名义上的母子关系,连抚育都是假手于人,叫他将来借她揽权的意图都成画饼,只得不断地建议慕容永扩充后宫,想法设法安插自己人入宫为妃,如此一来,他与李皇后的同盟关系便免不了直转而下、名存实亡了。

可话虽如此,他与皇后毕竟曾是休戚相关的盟友,彼此都不能彻底撕下脸皮,如今李氏宣召他恐有机宜相授,也不好不去,酒酣耳热之下他答应一声,便摇摇晃晃地离席而去。身边的幕僚随口问他要不要多带些亲兵跟着照应,慕容逸豆归信手一摇——皇后总不至于害他,何况这里还是他的主场地盘,何须多此一举,反而授人以柄。

慕容逸豆归到了帐前,灯火通明的大帐之内传出李氏熟悉的声音:“大将军请进。”

他抬手搓了搓脸好使自己清醒一些,便抬脚迈入,厚重的锦帐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茫茫夜色。

可他万没想到会看见负手而立的慕容永。

慕容永一身束腰翻领的盘龙胡服,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将军夤夜拜访梓童,必有军国大事商议了?”

慕容逸豆归心里一咯噔,情知不妙,当即转身欲跑,四下里暗处忽然窜出八个披坚执锐的亲兵卫士来将其团团围住,逸豆归再勇猛也是毫无准备,又兼醉意朦胧,双拳难敌众手之下很快被制伏在地。他万万没想到慕容永会在此时此地毫无预兆地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整个头被死死摁在地上尤不甘地反复道:“陛下,末将有功无罪!为何缚我?!”

慕容永白天还挂着的微笑荡然无存,阴沉眉目间凶光闪烁,他冷冷地道:“你擅权干政,私谋废立,早非人臣,还不是罪?还不说你夤夜来此谒见皇后,不臣之心更是昭然若揭!”他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不止的他,压低了声音又道:“更何况朕要杀你,还需理由?”

逸豆归没料到慕容永心中恨苦当年之事,却一直隐而不发,连他都被蒙在鼓里,就为了今日出其不意地一击即中!当下惧狠至极地道:“皇上难道不怕潼关兵变?!”

慕容永冰冷地勾起唇角:“刁云已率灞上驻军星夜待命,监视潼关——再说,骁骑军乃朕亲创,如今米已成炊,三军之中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已死的罪臣不惜犯上作乱?”

话音铿锵而落,逸豆归已知必死,干脆豁出去了,扭头冲避至一旁的李赧儿吼道:“毒妇!你以为你设下圈套诱我入帐,助你这夫君除去我这眼中钉肉中刺,他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重归于好?做梦!你我当初皆是同谋,如今又走得了哪一个?!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我在地下等着你!”

慕容逸豆归被迅速处决,诏告全军,大多数将领都还云里雾里地错愕震惊,待要回过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自然发作不得了。而他临死前愤恨恶毒的咒骂却一直萦绕在李氏的脑海之中,久久不散。

慕容永快刀斩乱麻,连夜就清除了慕容逸豆归在军中的死忠亲信,回收兵权,其余将领自也不会也不敢再存观望之心,甚至暗中对抗皇帝旨意,于是上下咸服。待他忙到天明回帐,自然将李氏隐含忧惧后怕的脸色看在眼里,便出言宽慰道:“梓童助朕铲除权臣,功在社稷,不必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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