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68)

那校尉伸手入怀,从贴身处摸出一折温热的绢帛双手奉上,却又忍不住开口道:“若说小公子这回,也实在是太过行险了!叫我们吴军士兵暗中挑唆策反已经投降了的流寇盗贼还不够,还要我们换上叛军的衣甲充作追兵一路被引到姚硕德大军前去——那好几十兄弟可一个都没能回来啊!”他有点心疼己方手足——在接受任务前曾近距离地接触过姚嵩一回,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吐露出的字眼却个个狠毒冷酷,他想了想,咬牙道,“小公子当真是貌美如花,心毒似蝎!”

吴忠此时已经展信看毕,轻轻攥在掌中:“你这一路想必辛苦的很——小公子这信你可有拆看?!”那校尉一愣,赶忙又跪下,指天立地地起誓,“末将如何敢看!”吴忠轻轻点头,起身经过他的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你说的对。姚嵩貌美如花,心毒似蝎。”

那校尉不解地刚一回头,吴忠便一抬右手,将袖中短剑猛地插进他的喉中!

那男人不敢置信地踉跄数步,最终沉沉坠地。吴忠居高临下地盯着尸体须臾,尚有些惋惜,自言自语道:“……还是那小狐狸考虑周到,只有死人才能替活着的人永远保守秘密,并一力承当这泼天的干系。”只是未免可惜了一个能办事又忠心的人才——不过,姚嵩至此,当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连自己的命都能无情地算计——为成大事,至亲可杀——这样的人怎可能久屈人下?

前秦长安城中

窦冲将自己案前仅有的一点烙饼撕揉咽下,一旁伺候的小妾忍不住痴望着咽了咽口水,窦冲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立即将人吓地胆战心惊,仓皇告退。身边的几个幕僚见状便纷纷叹气道:“长安城如今的饥荒越来越严重了,士兵们上城楼腿肚子都在打颤,虽得连环陷马坑拒敌,却也不知道还能守得多久?”窦冲默不作声地努力吞咽,又听旁人道:“其实长安城经此数役已然残破不堪,若能护着天王出逃未尝不是一条活路。”

“天王要肯走早就走了,陛下一生英明神武,就是未免过于刚烈固执了些……”

“那倒未必——”其中又有人压低声音悄声道:“听宫中几个御前小黄门说的,张天师出了箴语天王要退出长安方可避过此难——你们也都知道天王多信天师的,当年苻氏立国之初本来姓蒲,便是张天师预言‘草付应王’,先帝苻洪又不经意见到天王背上的“草付”胎记,天王这才得坐天下二十年,至此之后可不是当天师是活神仙了?”“我怎听说天王还是不肯走,只说要将太子送出长安——这也是为了保住苻氏最后一点嫡系血脉。只是前有慕容后有姚氏,又能逃奔何方呢?”

“无论往哪里去,总比困在死城中强吧!只要苻氏大旗不倒,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新君登基,大将军届时必是要随驾扈从的,那便是有拥立大功的托孤重臣!”

窦冲忽然抹了抹嘴,一拍木案,起身冷冷地道:“君父尚在,诸位倒是已不知避讳了,天王何时说过要撤出长安?这是造谣!非常时期可以军法处置的!”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谁都知道长安是个什么境况,已是行至绝路,拖得一时是一时了!苻坚此时还不肯走,便是真要与长安共存亡了,难道还要让自己仅存的儿子连同文武百官大伙儿一同陪葬不成?

窦冲见那几个人乱嗡嗡地一个好主意都没,一口气全赶走了,自己坐在案前苦思。他跟了苻坚近二十年,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又怎会不知?乾纲独断一往直前从听不得人劝,他不惧战死,宁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天王要真地战死了,太子即位,一向都厌其“凶横跋扈”,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就是真地能召集旧部,东山再起,也与他无甚关系了!

所以他派兵从华山之颠“请”来了张天师。

苻坚笃信玄道神宗,他却不然,甚么世外高人,得道散仙,兵刃加颈还不是大气不敢出地就乖乖下山了。

窦冲尤记得他在暗室中展开地图,对那被五花大绑的老道说:“长安已不堪再守,迟早要退出关中,回陇西召集氐人旧部卷土重来。请天师劝陛下早离长安。”张嘉开始自是不愿,窦冲也不多说废话,一个士兵上前将张沾湿了的牛皮纸覆上他的脸,随即又加一张,张嘉双眼一黑,登时就有些气促难安,他修道数十年,何曾受过这个待遇,忙挣扎呼喊:“窦冲,你敢!?你这是在做什么!?”窦冲阴森森的声音远远飘来:“想看看天师究竟是不是不死金身罢了——乱世之中,能这般毫发无伤地羽化成仙,是天师的造化。”

楚云暮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