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95)

任臻打断了他慌张无措的话,冷笑道:“深仇大恨?那是慕容冲,不是我的!他像个女人被苻坚强上,易弁而钗当了三年的娈童,那是他自找的!如今想想那苻诜说的也对!他恨什么?便是卖身他也算卖出了天仙的价了——你们慕容氏哪个没因此受惠升官?!”

“住口!”他的口不择言让慕容永如遭电击地猛然松手,他如一只负伤尤斗的困兽,粗喘着愤恨着瞪视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右手在身侧不能自主地紧握成拳。

“怎么?心疼了?”任臻心底又是一沉,若非顾及彼此身份,只怕他要对胆敢侮辱慕容冲的替身挥拳相向了。替身,是啊……便是如今这个身份,也是慕容冲留下的躯壳!要生生困住他的灵魂,一步一步地将他彻底地禁锢乃至吞噬——慕容永是这个时代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曾经是他心中唯一的倚靠,他原以为他眼中看的是他任臻,心中想的也该是他任臻!但是他错了。慕容永心底深处,一直隐藏着对救他出长安,教他枪法,领他起义的慕容冲不能说的感情!为此他可以眼睁睁地纵容他按他的思路走下去,直至彻底被同化为慕容冲!

僵持片刻,慕容永忽然狠狠地低头一磕:“皇上,不可御驾亲征!长安诸事刚定,慕容垂虎坐邺城遥遥官网,若您有个闪失,西燕群龙无首,立时四散!若皇上执意出兵,臣不敢苟活!”

呵,他的尚书令,在对他“死谏”。以死相逼,让他继续循规蹈矩按他的剧本按部就班走完别人的人生——任臻死死地盯着他的发旋:“当日你被姚兴窦冲夹击受伤,当真是伤重无法回阿房?却可以让副将剥下你的盔甲甚至玉佩,将另一具身量相似的尸体李代桃僵送回阿房——你入长安,以退为进以死相激,其实是为了让我自己驱逐姚嵩,与后秦彻底决裂后立即攻城!是不是?!高招啊,慕容永,不声不响,让我按部就班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义无反顾!”

任臻的疾言厉色却唤不回慕容永一点波澜,他以额触地,不肯抬头,只是沉重地重复道:“皇上,不可御驾亲征!”

任臻见他如此表态,心下还有何不明的?当初慕容永捡他回来捧他上位,并未想到这个形式神不似的傀儡竟然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仅集粮屯军,暂停攻城,甚至还与那潜伏军中别有用心的姚嵩瓜瓜葛葛牵连不清。这与他当初的蓝图全然不同!他要他按照慕容冲既定的计划来走——所以才用他莫须有的阵亡促他哀兵十万立攻长安,更因此驱逐姚嵩与后秦决裂——端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前段时间他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调足了他的胃口瘾头,让他心中思思念念都是他,亦全是为此——在外尽快攻下长安,在内与他两情相悦,这是他毕生所求,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破坏!

任臻撑膝而起,拍去掌中微尘,随即从衣襟内摸出一块物事,轻轻砸在慕容永面前。

“那你就别苟活了,因为朕心已定。只是万一你我皆死,大燕立即分崩离析——”任臻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怎么对的起将这国这家交托给你的慕容冲?你会死不瞑目,无颜见你的‘冲哥’于九泉之下!”

任臻字字句句有如剜心剔骨,刺地慕容永痛不可言,他缓缓摸过被任臻弃若敝履随意丢弃的玉牌,轻颤着摸着那坑坑洼洼的深浅痕迹,那是他的名字,他亲手雕给他的,祈他平安一世。慕容永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竭力让眼中那点水光消弭无形——他知道,他无意中毁去了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东西。

原来往日种种,全是镜花水月。他对他笑,对他好,都不过是在云里雾里,苦苦追寻着那个人渺然无踪的遗迹。

任臻再不看他一眼,龙袍下摆在明净的青石砖面上行云流水地划过,他跨出宣室殿,昂着头道:“出兵新平援救苻坚,并非赌气。我不是慕容冲,也一样可以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注1:往生咒出自“十方佛国,皆是净土,若修净土法,则任何佛国,皆可往生。”乃净土宗必修十小咒之一。但彼时佛教初兴,尚未普及,净土宗初祖慧能大师与苻坚同龄,此刻刚刚于庐山东林寺为道场创宗弘道,前文所提的道安大师乃是慧能之师,故苻坚不可能在此时就知道“往生咒”,此处从权。

第33章

却说在新平佛寺之中,姚苌消停数日,又听姚兴所谏,复遣使劝苻坚,求为禅让。苻坚自知必死,也不惊惶,每日依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神色如常地听完使者舌粲莲花的保证允诺后,一扬手道:“禅让,乃圣贤之事,怎可拟之!朕既无仁让,姚苌匹夫更无德受!朕求先死,休得饶舌!”姚苌见苻坚至死不屈,便当真动了杀心,在亲军中挑选十二个孔武有力的,命姚兴带领着,持三尺白绫前往寺中,将苻坚就地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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