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1040)

每一任皇帝都是由皇寺教导,每一个大周的皇子不管有没有成为皇帝,都多少皇寺生活过,读的书习的武都带着皇寺的印迹。

亦师亦父。

天子是天之子,天虚幻,皇寺则像是具体的天。

“我不是天。”

有苍老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薛青和宋婴转过头,看到穿着僧袍的四大师从山下走来,视线看着宋婴,这句话是回答她。

“没有人是天。”他又说道,说这句话视线看向秦潭公,这是反驳他。

一直安坐的秦潭公起身,恭敬的施礼:“大师说得对。”

宋婴施礼,薛青抬手掩住鼻头恰好打个喷嚏,放下手四大师已经从她和宋婴中间走过去,坐在了一块山石上。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宋婴道,向四大师那边走了几步。

薛青向左边移动了一步,这个方位距离秦潭公和四大师便差不多远近。

四大师看着宋婴道:“就是他说的这样。”

宋婴的脚步停下。

这话什么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断绝。

不过她依旧没有惊怒,神情平静,视线看着四大师,垂在身侧的手握在身前,脊背越发端正挺直。

“所以,是大师你杀了我父皇。”她道。

四大师看着她没有说话,神情怜惜。

“你这样说不对。”秦潭公道,“我已经说过了,先帝是我动手杀了的,只不过他之所以能被我杀死,是因为先前受了受伤,并不是四大师杀了先帝。”

宋婴道:“孤听四大师说。”打断了秦潭公。

秦潭公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四大师道:“这件事复杂又简单。”沉默片刻似乎在追忆,“大平二年冬,元祝如以往冬猎。”

元祝就是先帝的名字,四大师当然可以直呼其名。

“以往?”一直安静的薛青插话道。

四大师看她一眼。

“我父皇喜欢打猎,历来的皇帝皇子们也都喜欢打猎,尤其是冬天,都有固定的日子。”宋婴说道,视线看着四大师。

薛青哦了声:“我就随便问问,你们继续。”

“他在皇家的猎苑并没有多久,就自己偷偷跑来苍山。”四大师说道,说到这里脸上浮现笑,“偷跑这种事他从小就常做。”

这话她以前听到过,薛青低头看着地上,可惜苍山太高了,地上没有蚂蚁蛇虫。

“那我告诉你一个能令你振奋愉悦的消息吧你爹当年也跑过。”

“他啊笨死了,翻墙爬洞在外边跑了一夜,结果自己摔道沟里爬不出来饿了两天那时候他也十四岁了,这也算是一代比一代强吧。”

“你不好奇你爹当年为什么跑吗?”

“果然父子相承”

“他是个胆大的人,小时候敢这么做,是天性,做了皇帝还如此肆意,是自信,元祝的功夫足以让他独行天下无惧。”

“见我没有那么麻烦,那些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元祝想要见我,向来都是直接来找我,他知道我在那里,我也会见他。”

四大师的声音继续响起,就像很多老人说起自己的孙辈一般慈爱和骄傲。

“此处就叫插旗。”薛青嘀咕一声。

她的声音再小,此时在场的人物哪个也听得到。

说话声一停,视线看过来。

薛青讪讪:“你们继续继续。”

“然后呢?”宋婴问道。

四大师视线看向她,苍老的面容平静,道:“然后他上山来猎鹰,失手伤了自己,我给他疗伤,他趁我不备砍了我两刀,我便打了他两掌,就这样。”

他砍了我两刀,我打了他两掌,就这样。

从前面含笑直呼其名,到回忆少时顽皮,再到表明来往的亲密,陡然的你刀我掌,这个故事就说完了。

山顶上陷入凝固,又似乎空寂。

很久的疑惑,不解的矛盾,解答起来也就这么三言两语。

几十年光阴漫长,亲仇恩怨复杂,惊心动魄你死我活,描述起来也不过是几句话。

在这一刻,人生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世事复杂又简单。

“后来呢。”薛青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似乎唯恐打破这山顶的空灵。

四大师道:“后来我醒了,他已经走了,我没有再下山,他也没有再来苍山,直到几年后听到他的死讯。”

“死讯是我来苍山告诉四大师的。”秦潭公道,“我先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在京城,当听到先帝猎苑受伤,我千里奔回,他只隔着帘帐见我一面,就喝令我回边境。”

伴着说话他走过来。

“因为他怕我发现他伤的不对,但我怎么能不发现呢,他伤的真是太重了,隔着帘子,听着声音都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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