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抓未成,马上变换了方式,又伸长了手臂就势往下一抓。
这一下十分稳妥。
褚浔阳只觉得腰上一紧,心口骤然一缩的同时蓦然抬头——
还不及看清楚来人,本来正在飞速坠落的身子却是于半空中骤然一滞,猝不及防就那么静止在了山涧异常清冷过往的风声里。
延陵君颀长的身体倒垂而下,双腿攀住绝壁上一株斜蔓而出的矮松,发钗脱落,一头墨发披散,合着他面上涨红的颜色,看上去再没了往日里那中闲田信步的风流姿态。
他的一手提褚浔阳的腰带,于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
褚浔阳的身子荡在半空,愕然抬头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从高处坠落下来的那一瞬她的心里其实是没有多少害怕的,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何况——
她心里也还留着一种信念——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无所作为的死在这里。
可是这一刻,当完全失去支撑的身体再次知道了支撑点,看着上方她熟悉的眉和眼,她脱口而出的话里,突然就带了一丝难掩的颤抖,愕然瞪大了眼,眼眶有些微红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
两个人的身子荡在半空,并不十分稳妥。
延陵君的唇角牵起一抹笑,虽然他的神色如常,镇定自若,但是这一个笑容展现出来却多少是带了几分勉强。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他从林子里飞奔过来眼见着她往崖下失去踪影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那一瞬间只觉得天崩地裂,整颗心脏像是被人突然掏空了一样,整个思想里都是一片空洞。
从什么时候起,这女子已经在他的心上打上烙印,成了最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以前很难想象若是离开她身边回归到他以前的日子里会是一种怎样乏味而死气沉沉的感觉,可是那一刻——
却仿佛整个天地都要跟着崩塌了一样。
如果让她就这样消失在视线之外,如果以后天地茫茫,她娇俏而挺拔的身影再就遍寻不见,如若在看不到她狡黠的眸子浅笑的脸——
那么——
他的世界里还将剩下什么?
那感觉,竟是比年前他自己在芦苇荡里被人追杀经历生死的时候还不如。
那个时候,哪怕是面临死亡,他心里所有也不过是满腔的仇恨愤怒和不甘,可是这一刻——
却是真真实实的恐慌和害怕。
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恐惧绝望过,一瞬间仿佛的被人抽空了所有的思想和理智,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叫她淡出他的视线之外,一定——
要再看到她!
于是不管不顾,他人扑到的同时就跟着飞扑了下来。
直到再次看到她的身影的时候,哪怕整个人没着没落,连下一刻的生死都不知道,前一刻被掏空了的心脏也在那一瞬间被再度填满。
还能抓住她,还能看到她的脸——
真好!
深吸一口气,延陵君便将另一只递过去,道:“上来!”
褚浔阳被他提在手里,咬着嘴唇,递过手去。
延陵君将她的手指收拢在掌心里,用力的握牢,指尖上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的颤抖。
褚浔阳感觉到了,那一刻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之内忽而荡起一层涟漪,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用力的抿抿唇,借着腰带上被他提握的支点,腰上发力往上一挺。
延陵君算计好了时间,眼疾手快的将抓在她腰带上的那只手就势往她腰后一环,终是配合默契的将她一把捞入怀中用力的拥住。
他的唇就势吻过她的发顶,如释重负的哑声道:“没事了!”
然则话音未落,还不等松一口气,上方又是“簌簌”一点丝微的声响传来。
褚浔阳的头皮一麻,延陵君却在瞬间就白了脸。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的身子忽而往下坠了一坠,幅度不大,却是叫两人还不及完全放回远处的心再度猛地提了起来。
褚浔阳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那小树长在峭壁一侧的岩缝里,土壤匮乏贫瘠,本就长的不很粗壮,之前被延陵君骤然勾住已经是将它扎入石缝里的根基拽出来些许,再加上方才褚浔阳借力往上荡起身子硬拽的那一下,那树根深入的岩石缝隙里已经开始簌簌的往外落吐。
虽然不很明显,但是分明那小树是承受不住两人身体的重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自石缝里脱离。
褚浔阳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的情绪,瞬间屏住呼吸,猛地收回目光朝延陵君看去,“快放手!”
她想来都有决断,说话间已经骤然松开紧紧抱住他腰身的手臂。
延陵君的心头一紧,却是死死揽住她的腰,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