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44)

她呼地一拳打过去,迅如流星:“简直是浪费我时间。”

李铭远钳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笑:“抱歉。”

一股热辣从腹中升起,不知是失望还是怒气,亦或是二者兼有之。沙小弦忍住不适,挥开他的钳制,跳下床。她赤着脚站在地毯上,一件件理清椅子上、还没来得及送去洗的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李铭远低下眉眼站着,没有动。过了一会,沙小弦又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淡紫的Gresso Steel,躬身放在茶几上,没说一句话。

然后安静地离开。

外面渐起晨曦,冷淡的雾渗入了阳台,扯成更淡的一缕儿。李铭远站了很久,瑟缩的寒意叫醒了他,他慢慢走到帘帷旁的油画前,盯着一副贵妇图,仰头说:“结婚是我的死穴,别怪我,小白脸。”

图画里的女人实属贵气,着装打扮尽显典雅高贵,挽着秀丽的发髻,简而精美的装饰把秀发点缀得恰到好处,细看,每个都镶入了价值连城的钻石。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晨起的范疆走入卧室,他才问出声:“范疆,妈妈和大嫂都病死在婚姻里,现在换成了小白脸要结婚,我推开了她,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有酒窝的豆豆

天气晴朗。清洗整理好的沙小弦走到洞口,老郑家的小诊所已经开门了。在给她挂点滴扎针时,老郑用尖瘦的指甲刮了下她白皙的脸,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沙小弦抬起眼睛,看郑医生有什么话说。

“喏,两道牙齿印。”老郑咧开嘴巴笑,“近看才看得到。小丫头艳福不浅啊,耳朵上带个缺,今天脸上又有印子。”

是昨晚李铭远留下的啃咬痕迹。沙小弦不以为然地抹了下脸,老郑连忙阻止她:“哎哎,手别乱动,针头会跑。”由于七年来久拘室内,她的皮肤雪白透冷,细小的血管凸起在手背上,看得医生微微叹息:“好扎针,但是丫头也吃苦了。”

沙小弦摸出外套里的《龙珠》,坐在长条木椅上看了起来。早上很安静,明朗的阳光渐渐落入玻璃门,将她静默的侧影拉成纤秀的L线型,她默默地翻完全本漫画,一抬头,发现豆豆抱着熊宝宝站在门口。

“来,豆豆。”沙小弦见着这孩子,脸上就涌现出浓浓笑意。豆豆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怯生生的:“姐姐,你病了吗?打针疼不疼。”

对着一个先天患有心脏病的小豆丁,沙小弦眼底的怜惜更浓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怜悯遮掩起来,摆出一副爽朗的笑容,还配合着露出两排白牙:“姐姐后背没有痛楚神经,姐姐打针不怕疼。”

豆豆显然没弄懂手腕挂着点滴和后背有什么联系,在那里一个劲地点头。一大一小坐在一起,抵着脑袋窃窃私语半天,大半与漫画中的小悟空有关。

“姐姐讲个故事给我听。”

沙小弦背部僵硬。一天没过,她就得负责讲两次故事,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她看了看面前闪着希望之光的黑眼睛,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小豆丁:“好。”

豆豆是男孩子,一下子脸就红了,小小的脸上布满胭脂色,像洋娃娃一样可爱。沙小弦紧盯着他看,先扯了扯嘴角说“秀色可餐”,然后开始满嘴胡诌加套用:“小悟空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能坐上筋斗云,还长了尾巴。他爱吃中国菜,老婆也是中国的美女,叫琪琪,牛魔王的女儿。牛魔王豆豆认得吗?长得可吓人了,两个眼睛跟铜铃似的。”

“姐姐,讲小悟空——”

“噢,好的。小悟空家里有个师父,师父很爱看沙滩美女,天天背个龟壳在海里冲浪。对,就像你们这边的海浪,有一次浪实在太大了,龟师父把头缩在壳里,飘啊飘啊就来到了新加坡——”

豆豆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完全觉得这个故事很神奇。沙小弦看着他浅笑的酒窝,怔了一下,然后摸出一张纸钞,递了过去:“豆豆,帮姐姐买盒稀饭好吗?”

豆豆走后,她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叹了口气。豆豆的眼睛是纯洁无垢的天之精灵,与它相对应,她就像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了,而且逃脱不了一些残存的记忆。

空气里很安静,老郑外出买菜,家里人在后面院子洗漱,哗哗流水声、小孩喧闹的声音不断传来,她仰头继续靠着,保持着安然的姿势。

直到“小白脸”的叫唤声响起。?

李铭远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挺拔的身子遮住了阳光,顿时让会诊的小前厅黯淡了一片。事实证明,抛开他的身份及外貌不谈,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存在感都极为强烈.

沙小弦马上就冷了脸,推断出前因后果:“你派人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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