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111)

程香捶了下门,银光在旁低声说:“公子将驸马请进府里,唤人好生照看着,公主勿要太过担忧,早些处置好公子吩咐的事,才能回去接出驸马。”

程香怒道:“皇亲国戚在他眼里,当真是一个钱都不值!墨绂在床上养病,他竟敢找人劫了去,那可是堂堂的中书省!”亏她离开都城之前,托人将未婚夫藏进宫里,就是为了防止秋叶的小人招术。

秋叶冷淡应道:“多记一份心,才知道什么事该做。”

程香站着想了想,猜测他的话意,冷笑:“既然撵开初一,又不准我管后事,看你霸道操持一切,最后能不能如意?”

秋叶手指拂动一下,送出一道尖利的指风扑向门口,刺落了一块木屑,给程香回应。“退下去。”

银光顾全程香颜面,连忙斡旋:“公子换药的时辰到了,还是请公主回避下吧。”

程香愤然离场,秋叶走到搁物架前,看着被锁在竹箱内而扑腾不停的小猞猁,多等了一刻。随后,他揣测程香应是将他始乱终弃、另有娶灵慧之意的话递给了冷双成,才吩咐银光提着竹箱前去山谷医帐,交还小猞猁。

银光依命行事,回来禀告,确是见到程香去找了冷双成。

“你先退下,留着院门。”

秋叶再下令,清空了庭院,开着里外两道门,让视野一览无余。

过了不久,冷双成持着一盏灯笼走进了院里,朝着稳坐案后的秋叶行礼,垂眼空站一刻,直到灯绒熄灭,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心里愁肠百结,过多的情绪染上眼眸,也只是让她极快地抬头一掠,看清了他的样子,就默然垂落双眉,和着满衣满袖的清露,道出一点萧瑟意。

秋叶写完军令,终于搁笔看了她一眼,说道:“夜冷露重,穿了夹衣再来站桩。”

她躬身行礼,走回医帐穿好短衣斗篷,再站回了庭院里,神情黯淡,不发一语。

能迫得她改了从容意态,转而心如死灰地陪站,实属不易。秋叶有意多抻了一下,细细瞧着她萧索的眉眼,冷淡道:“来我跟前想说什么?抓紧机会。”

冷双成脱口而出:“公主提亲,就是公子拒我半年约的原因?”

“是的。”

说出两字很简单,听进耳里的人,就需多承担一份心颤。

“无转机了么?”

翻开图册,秋叶坐得纹丝不动,淡然道:“有无转机,你都需转头离开宋境,走出我的掌控之外?”

他以问题答问题,反问了一记,让心思混乱的她,想不清其中的关联。

“公子可是在责怪我,数次不听留劝,一定要离开的事?”

秋叶答道:“你来去扰我多回,我只撵不劝,不曾责怪。”

他说的是事实,冷双成终于听清他的“撵”字,原来是要她走开,不愿见到她之意。

她抖着声音说:“你待我前后不同,肯定是有原因。可我现在,现在,想不了任何事。你说得明白些,让我听清楚。若我真的,烦着你,我再不扰你就是。”

“你走远些,半年内不用回。”

“那半年后呢?”

“我接你,你才能回。我不来,你终生不准踏进宋境一步。”

冷双成看看左右,庭院花木分植两旁,掩藏不了她的身影。她没法,只能在秋叶的眼前轻颤了一会儿,用了极大的决心,才能平息她的战栗,将两手握在一起,暗自鼓起了一股气。

再开口时,她就能控制声音的缓急,问道:“为什么?”

秋叶看着她说道:“事关国政,不可明示。”

“半年时限,不问公子心意,只看公子有没有来接行?”

“是的。”

冷双成沉默良久,想得足够清楚,却仍是难以担当他的“不准”两字。“公子可知,不准踏进宋境,就等于宣示我被驱逐之意?”

“是的。”

“即使我成为无根之人?”

秋叶的声音冷了。“你还想在哪里落地生根?跑来跑去,都是我的人。”

冷双成不答,脱离了世子府,离开了扬州,完全走出他的掌控地之外,还真是难说她的归属。他看得懂她的小心意,冷笑:“户籍落在我府上,我就是你的主人。”

她退向了一旁,站在花树后,没应声。

他打破岑寂:“既不说话,就速速离去。”

她淡淡答:“公子不用急着撵我,离去之前,我甘愿替为公子值守一夜,请放心,我绝不会惊扰到您。”

“这一夜,恐怕不好熬过去。”

“让我多瞧公子一眼,也是好的。”

秋叶半晌没了声音,冷双成躲在花树后,让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如了她的意,可便于查看到他,即使他关了门,影子还能留在窗上,给她无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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