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70)

正值肃青候增兵边关之际,秋叶或许要下手迫害萧玲珑,引发萧政出兵,与之混战一场从而顺理成章抢回燕云议和地盘,秋叶的心计可谓藏得深,只是苦了边疆希求安定的老百姓们。

程香只想求和,免干戈,为此还催促冷双成进宫面见秋叶之后,求他放过萧玲珑,一并泯灭挑起事端的祸心。

只是事情不奏效。

银光送回程香后到叶成安跟前听差,叶成安问:“公子每日进水晶阁练功么?”

“是的。”银光恭敬答道。

叶成安沉身坐在椅子里,不显任何不耐神色,仅是冷硬说道:“每日不间断,看了十九年,那些壁画应是给他长了个记性罢?”

银光落落回答:“公子心性一如既往,没有发生过偏差,应是记得将军教诲,不可执迷于外物,请将军勿要忧虑。”

叶成安看了看银光:“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银光躬身受教,更显恭敬。

不多久,秋叶披着一身的清露走进门来,衣袍犹带风雪之气,容貌冷峻无比。他看都不看坐在一旁的叶成安,径直去了后厅梳洗,阿碧连忙跟过去伺候,再小心候着他返回厅堂时,在他新换的锦袍之外,加了一件银貂披罩。

秋叶摸了摸披罩,触手柔软,质地精良。他从肩头取下它,递给了阿碧,冷淡道:“改小一些。”

阿碧深知主家公子心意,即刻施礼离去。

秋叶走到主座前坐下,对一旁躬身施礼的银光说:“退下去。”待整座大厅只剩俩人时,他依然看都不看叶成安一眼,冷冰冰地对着空气发问。“什么事?”

眼见一手培植起来的外孙如此冷漠无礼,叶成安不以为忤,反觉满意。坐在这里等他回时,叶成安就想出了对策,该怎样化解目前的种种纷争。

需顾虑皇家颜面,为陛下解除边关烦忧,安抚灵慧公主的心伤,妥善处置程香的刺使罪名。

叶成安不紧不慢开了口:“萧政增兵至三十万,提调来整支铁狮团,世子有何高见?”

秋叶没有心思兜圈子,冰冷撂下一句。“直说来意。”

叶成安果真不含糊:“世子需督送雪影营入儒州,做好备战准备。如果萧政按兵不动,我方就要先引他出手,绝不背负毁约罪名。”

秋叶不动声色地应承了下来,随后冷然坐在椅中,似是在考虑什么。叶成安揣度到他的一二心意,本想出言告诫,谁知他已经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我有分寸,将军可退下了。”

叶成安背手站在秋叶座前,拿出了睥睨沙场的气势,沉声说道:“国事需由世子担忧,记得早些启程。”他慢慢踱出了叶府,叮嘱银光,务必催动秋叶早些去儒州主持大局,叶府交由他来打理就行。

银光自然把话带到,秋叶却置若罔闻,径直坐了一刻。他起身走向书房,站在书橱前,静望了半晌,才抽出了古籍天残棋谱。翻到玲珑珍局那一页,绢布里别着一封折叠起来的金帛纸,纸上内容是他熟悉不过的契约原件,用以限制了青衣奴初一的生死。

契件在手,约者不再,还残酷的刑罚,对她而言,也只成了一纸空文。

秋叶揭下金帛纸,冷冷道:“逃到天边也要落进我手里。”

身后的银光噤声不语。

秋叶将金帛纸交给银光:“找工匠换走初一的名字,写上萧玲珑的,再昭告天下。”

一日之内,都城就散出了消息,言传肃青候之弟萧玲珑曾委身入世子府做奴仆,现已逃遁,依照国法需追责,再不归案,将被戮尸以儆天下。

短短一日之间,风声还未传到轻烟小筑。此处雅名由租赁在村中的书生所取,他们温课学习,进城应考文试及太医院,多有不中者,又退回来苦读,因而对突然出现的两名文士,也不会有任何异心,只当那两人是同类。

冷双成带着萧玲珑水遁逃来此地,走进程香置备的庄院,心里始终放不下。

庄院四处太过空旷,不易藏匿行踪,她索性提着圆溜溜的皮鼓,趁黑摸上了柳坡,在一处墓穴里住了下来。

秋叶即使还跋扈,也断然不会来惊扰死魂,她算定了他找不着。

她将主人尸骸妥善安置好,又将萧玲珑塞进了石棺里,找来被褥,给他细细垫在身下。她打开皮鼓,取出油纸包裹的药膏与所需之物,放置在手边。

萧玲珑的气血亏损得厉害,在暗河里浸了一夜,脸泥逐渐剥落,露出本来的面容来。

他的肤色苍白,脸形轮廓极俊秀,翕张着纤黑的眼睫,如同梅林抖落的花霰,在阴冷的墓室里,显得那般无助。

冷双成不敢耽搁,替他疗伤上药,擦拭到脸上时,发觉他的鼻梁直挺,薄唇紧抿,隐隐带了一股卓然味道,若不是经过尊优教养,决计难以形成这种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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