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95)

方才刚用完早膳,冷双成就闯了进来,打断他的换药之举。她没了温柔意,他也没了周旋下去顺带使唤她的心思。

驿馆并未聘婢女,唯一的那名还是从谢家征调过来的,秋叶不愿外人近身,解开衣袍,自己动手换药。

冷双成在外静候一会儿,没得到发落,不明就里之下,也跟到内室里去。

秋叶站在架前,背对她而立:“回避。”

他半裸着左身,从肩膀到手臂,均是红肿伤痕,鲜血不断濡下。冷双成突不及防看到了他狰狞伤势,愣了一愣,过后果然如他所言,转过了身子。

“好了么?”她安静等了一刻。

秋叶不应她,取过干净的布巾,敷在了血创上。冷双成等了又等,终于叹一口气,走到他跟前,替他熟练地敷药、包扎,擦拭干净了污迹。他正待套上半褪的衣袍,她却压住他的手,和声道:“等等。”说着,她还解开了他的中衣,将它与外袍完全脱了下来。

秋叶立即站着不动,甚至还扬起了双手,便于她更加利索地宽衣解带。他冷着脸,只在嘴里轻巧说道:“难得见你投怀送抱,等多久都可行。”

冷双成抿住唇,不抬头看他,怕泄露了眼里的情绪。

他用左手搂了搂她的腰,低声道:“我等你更进一步。”

她实在是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只是难以更亲近一些,遑论举止上的得寸进尺。

秋叶只在言语上占她便宜,手上还是极规矩的。他任由她穿上避水衣,未再推辞。

一旦替秋叶收拾好伤势及衣装,冷双成就避向了一旁,此时,秋叶的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冷淡了。驿丞送进了汤药,当面试好了毒,放下案盘退了出去。

秋叶取过碧玉碗里的浓稠药汁喝下,又拾起一旁白玉碗里的冰糖雪梨水,饮了两口。

冷双成暗想,他长得像是一块冰似的,竟然还怕苦味……见他转身走向外厅,她又跟了过去。

秋叶回头看她:“回避。”

她怔忡一下,老实站在盆景前不动了。

秋叶漱口饮过香茗后,才走回主座坐着。冷双成木然杵在原地。他看她一眼,说道:“赖着不走么?”

冷双成不答话,他冷冷说道:“药材可给你,萧玲珑留下。”

她回道:“公子为何总是为难他?”

“为人心术不正,杀了他,免你后患。”

“他没有迫害我的心意,又是我朋友,公子容不下他,我送走他就是。”

秋叶的话冰冷掷地。“他生在萧家,注定就是祸害,何需我去费心容他。”于他而言,不拿住简苍,已是对冷双成颜面的照顾。

他也不屑于用一个失宠的妃子做文章。

冷双成走回秋叶跟前,正对着他的脸,低声说道:“在家被兄长欺辱,外逃多次遭追杀,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公子放过他吧。”

“他可怜?”秋叶冷笑,“只怕你看走了眼。”

冷双成后面求情的话,适时宜的不再说出口。萧玲珑虽然对她没个正经样貌,可也受她所累,吃了不少苦。就在毒发那几日,还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将她的神智从鬼门关唤回来。

他待她有恩,虽不至于让她涌泉相报,可也不能让她辜负恩义,弃他不顾。

除此之外,宋辽两方的干戈摩擦,都想拿萧玲珑的存亡作生事借口,也是她力求避免的局面。

于公于私,她需护住萧玲珑。

冷双成走到秋叶膝前,注视着他的眼睛,诚恳道:“公子,我求你,不要逼我出手对付你。”

秋叶问:“为他,你不惜与我为敌?”

她点头,他将冰冷骇人的眼光转向了别处,抿紧了唇,呈浅紫色。

她说道:“我知道公子出手对付萧玲珑的理由,一是铲除眼中钉,二是逼迫萧政动兵。可公子也得想想,那些不愿卷入战争的老百姓们,他们连外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宋辽双方的军营夹在和约地界里,哪儿也去不得。”

秋叶想了一下,回道:“我只能应你,尽力妥善安置百姓。”

言下意仍是,不会放过萧玲珑。

冷双成稍稍侧过身子,避开了秋叶的目光,内心挣扎一刻。

厅里极静,暖香缥缈,茶水变凉。

秋叶撵冷双成走,说道:“可去别院取药材,再无人阻拦。昨晚送与你的衣装里,已放置了银票。再缺少什么,现在提出来,我给你备好。”

冷双成躬身道谢,多问一句:“公子当真放我走么?”

秋叶冷淡道:“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施礼,转身朝门外走去。暗夜带着清寒气从院后榆树中掠进楼,用密语传报:“萧玲珑突然功力大增,击退了围捕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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