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120)

竹筐里还有一个早就冷掉了的包子,书玙从包子皮上揪下来几小块鱼饵大小的团成好些个小面球,然后将那些东西洒在倒扣着的柳条筐里面,将用衣服做成的布条拴在支撑的那一小根树枝上——一个简易的捕鸟装置,仅此而已。

感谢他上辈子还在初中或者是高中的时候语文课上学到的一篇课文,那篇课文里的少年闰土教会了他怎么在冬天的雪地里捉鸟,虽然在后世可能已经不太好用了,但是在现在这个古旧的时代里,田野里蹦蹦跳跳的野兔子还随时可见,那些家雀之类的常年的小鸟更是满树林里乱窜,书玙觉得,就算不放那些吸引小鸟来吃的面球,可能都会有好奇的小鸟飞进去查探。

书玙不是不想抓兔子,可是,就算他抓到了一只野兔可以吃,他手边没有小刀不说,就算什么工具都给他,他也不会放血剥皮去除内脏,要是有鱼的话,可能还熟悉点。把厨房里处理好的食材做成能吃的饭菜已经是书玙的极限了,不过,后世路边摊上的烤鹌鹑什么的,书玙觉得那么小的小家雀,等在火上烤熟了再去毛应该也可以……

赶在天色彻底的暗下去之前,书玙顺利的捉到了好几只小鸟,他在树林里捡来一些较为干枯的树枝,从身上穿着的那个脏兮兮的褂子里摸出打火石来,费了半天力气,把原本满是泥土的脸上又熏出一层黑烟子之后,终于将树枝点燃,生起了一小堆火。

看着面前红色的不断跳跃的火焰,书玙举着一根长一点的树枝,有些漫不经心的在上面烤着自己刚刚抓到的小鸟。

在火光的映衬下,书玙脏兮兮的脸色变得明明灭灭,唯独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静静的望着火焰和火焰上烤着的东西,沉静而悠长的视线,却仿佛透过跳跃的火焰,望向了不知尽头的远方……

太子东宫里,杨靖泽的脸色极尽阴沉,他的周身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慑人的阴冷气息,漆黑的双瞳里,凝着说不清的深暗和暴虐,颇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分出几路出城追查的人在夜深后,纷纷带着一身憔悴的风霜趁着宵禁之前赶了回来,向太子复命。而在那之前就已经暗中将都城城内的客栈、茶馆等可供人栖息的地方查探过之后,则是在傍晚时分便已经回来禀报。

两方人马俱是毫无所获。一早就跑去卓府上打探虚实的管家,则在更早的时候,就带回了卓府一切如常,三少爷并未归家的消息。

卓家三少爷书玙,那个眼神沉静却经常让人看不透的卓公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就此绝了踪迹……

望着那些回来复命还跪在地上的心腹侍卫,杨靖泽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疲惫感,“都起来吧!”他有些叹息着说道,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而凛冽,语气里,却隐隐约约流露出几丝无可奈何的狼狈来……

他和书玙自幼相识,朝夕相处十几年,他曾以为,自己会是这个世界上和书玙最亲近,也最了解他的人。

直到今天,书玙毫无预兆的不知所踪,而他纵使使出了万般手段,却是遍寻不到书玙的丝毫踪迹。

“殿下,是否还要继续——”侍卫首领起身之后,有些迟疑的开口。

“查!”杨靖泽只说了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半响,他轻声却宛若从牙齿间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的挤出来一般:“找不到人,就一直查下去,一天找不到,就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就一年,不管到什么时候,直到把人给我找出来为止!”

“是!”那些亲信侍卫应声领命。

杨靖泽看着桌上那个做工粗糙的龙王面具,轻轻的将手指覆在了上面。

那张面具上的颜色已经有些淡了,本就是极为粗糙的做工,等到放的时日久了,面具变旧之后,更是显得单调而难看。不过是街边的小摊上,几文钱一个的便宜货,就算是那些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进项的农家的小孩,玩上一两个月估计也就坏掉扔了。

杨靖泽相信书玙是自己离开的,而非被人劫持。从牢房里的情形便能看出来,出逃的方法简单却缜密,把所有的耐心都放在每一个细节上,并且,在出逃前夕,依然和往常一样平平静静,不露丝毫情绪。

之前关着书玙的那间牢房门上的铜锁,拿给精通制锁工艺的老师傅看过之后,那个老师傅信誓旦旦的说,看里面的簧和机关上的划痕,必然是被人用不是钥匙的物事弄开过许多次之后才会留下那样的印记来。

这样的耐心和隐忍,把一件事做到极致,正是书玙一直以来的性子。当他练字的时候,十几年如一日的平静和坚持,当他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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