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丑了我拒绝(255)

而这一切,都是逸格带给他的。

逸格是仙界最后一位神祗,除她以外的其他神祗皆折陨在上古时期的神魔之战中了。

那一战死伤惨烈,六界之中没有一个赢家。

但就算神魔之战停息了,一切也未完全结束。

众仙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魔息,虽然为数不多,却会慢慢滋生人心底的黑暗。逸格不得已,只得将参与了神魔之战所有仙人身上沾染了魔息的仙血抽出,聚集到云端上的天池之中,打算用仙力渐渐消去池里的魔息。

魔息消到一半时,天池上方原本开着一树桃花枯萎了。

残树的一截枯枝落进池底,竟消去了池中剩余的所有黑血,仅余下那一截浮在水面上的黑色枯枝——枯枝焚之不化,劈之不伤,且有灵智将开的征兆。

没有人认为那截枯枝开了灵智后会是金仙,即便他曾浮于云端之池,诞于桃木枯枝,生于这世间最纯净之处,体内流着百位金仙的仙血——因为他本身就是最污秽肮脏的存在。

为了保证六界安宁,逸格只能筑塔镇魔。她收集死在上古神魔之战中陨落的众神尸骨炼化砌壁,又将自己步入神境之前凝出秘境送出塔中,成为支撑镇魔塔的塔柱。

因此镇魔塔初成之时,塔里金光耀目,仙气弥漫,塔外通体白润,莹莹散辉,是一座实打实的仙塔。

塔落之后,逸格便将那截桃木枯枝带进了刚筑好的镇魔塔里,用最精纯仙气点开了桃木枯枝的灵智,枯枝灵智一开,便陡然凝为一个如玉雕琢的男婴,他双目紧闭,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瞧着十分精致可爱。

但似乎有些东西是天道早就定下的,旁人无法更改。即便逸格如此费心尽力,不曾让他沾染到一丝外界的杂气,也改变不了这男婴是个天生魔物的事实。

那时的逸格已经步入神境,早已没了七情六欲,可当她看到男婴睁开后望着她时的澄澈双目,心脏仍被一缕难以言喻的情丝拨动。

逸格半阖眼眸,在男婴柔软温热的手脚上套上了冰冷而沉重的枷锁。

这塔是她为他而建的。若他是仙,那她在塔内留下的仙力便可成为维持塔禁的源力,放他出塔;反之,若他是魔,他就必须一直留在这塔里,被锁链上的阵法不断抽取身上的魔息来维持塔禁,直到他成为一个没有一点儿修为的小魔,才有出塔的可能。

——这便是为何在这烟雾云端之中,会有一座魔气森然的倒矗之塔的缘故。

逸格为这男婴取名为浮云枝,命他为镇守魔塔的塔主,予他神器,他六界藏书,予他尊贵的上仙身份,仙界众仙无论仙职高低,年岁几何,见到他时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云枝上仙”;而只要浮云枝想,剑冢里的任何一把仙剑都可以为他所用,神柱幻境里的天材地宝、珍馐琼浆都可以为他所享。

除了自由,逸格几乎将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摆在浮云枝面前了。

可惜浮云枝是墨魔,天生就有极强的幻术能力,他可以画出这世间最圆满的幻境,纵享一切于幻境之中,所以她给他的那些东西,他统统都不缺。

浮云枝最想要的就是自由,但逸格唯独给不了他自由。

浮云枝成年那日,逸格给他送来许多上好的仙纸,供他写画,又在塔里的墙壁上,每隔七步远便置了一盏浮空石灯,里面点的是鲛人脂做的灯油,永不熄灭,但即便如此,塔内还是一片漆黑幽暗,充斥着不可名状的森冷之气,仿佛这些永夜灯只是摆设一般,没有一点儿照明的作用。

浮云枝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逸格忙碌,嘲笑她:“有用吗?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逸格将最后一盏永夜灯放好,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前几天我来看你时,你说,你讨厌这塔总是这样黑。”

“可你装了这么多盏灯,这塔还是一样的黑。”浮云枝嗤笑一声,用手指戳了戳石灯,那石灯轻轻飘远,不一会又回到了远处,“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塔?”

逸格站在原地,转过身来看他,身上白色的纱裙轻垂至地,一头青丝被白润的玉簪半挽着,素雅干净,黑眸却似住了千山暮雪一般没有一点儿暖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不语,不知是沉默于他上一句话,还是不回答他最后的问题。

浮云枝垂着袖间的双手紧握成拳,眉头轻蹙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而后长吐一口气,舒展了眉目,走到她面前笑着蹲下,取出别在腰间的毛笔在她苍白无趣的裙摆上勾画着。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自他笔间绽开,疏密有序地点缀在裙间,声音温柔,似乎是这塔里唯一的温度:“那你过几天还会来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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