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183)

见到那目光,田恒一笑,指了指面前那卷简:“这便是你当日说的‘规范’。”

楚子苓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当时说过的事情,不由来了兴趣,起身来到案边,看向那对竹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惜她能认出的,着实不多。

“都写了什么?”楚子苓好奇问道。

“坊中诸事。譬如车轮要做多高,才能使得行车稳定,甲衣要如何裁制,方能牢固,染色要用多长时间,才会鲜亮。诸般事务,尽有涵盖。若是吏人通晓这些,管理工坊就轻松多了。”

田恒介绍的极为简单,语气平和,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楚子苓倒是相当讶异:“只这半月,你就全部考察遍了?”

这可不止需要听那些匠人描述,更要亲自验看,仔细对比,才能总结出正确的经验。然而田恒整日在工坊打转,就连她这个跟在身边的,都没发觉他在整理这些,实在出人意料。

不过很快,楚子苓又高兴起来:“这东西要是呈上去,工坊效率必会提高,可是件功劳。”

楚子苓就算对工业生产一无所知,也知道提高工作效率要靠规章制度,可惜现在工坊规模实在太小,手工作业就够了。要不用上责任制和流水线,怕是更厉害些呢。

见她开心,田恒也笑了起来:“这书由你而生,想为它命名吗?”

还要命名?楚子苓立刻摇头,她可没有起名的天赋,况且只是随口一语,哪有她什么功劳。

见楚子苓干脆拒绝,田恒思索片刻,在最前方的竹简上,落下了两字:“此乃考察工坊而得,就名‘考工’吧。”

考工……楚子苓怔怔看着书上文字,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等,历史上不是也有《考工记》这篇,难道就是这篇?怎会落到了田恒笔下?这可不大对劲儿,竟像是她促成了此事一般。

然而《考工记》究竟是何时成书,谁人所写,楚子苓是真没印象。这感觉,简直诡异的要命。

看着她有些发怔的表情,田恒奇道:“这名不好吗?”

楚子苓呆滞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头波动:“这书,要献给令尊吗?”

田恒唇边的笑意淡了些,显出了些讥诮:“献是要献,但要换个路数才行。”

第92章

“启禀家主,君子这大半个月未曾管过坊事,每日只陪着那巫儿在城中闲逛……”

田湣其实只是拿俗务折辱长子,并不信他能处理好坊中这些难缠的杂事,但是听到属下如此回禀,难免还是有些动怒。如此放肆,全没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所谓服软,恐怕只是面上之举。也是,这小子自幼就不安生,哪会轻易转了性儿?

“告诉他,若是下月折损太过,我定拿他是问!”田湣沉声道,语气极是严厉。

听到这话,管事心中有数,这怕是家主要拿人立威了。数年不归,回来还这副模样,谁能容忍?况且家主偏心何人,做下人的,哪个心中没数?

又想起这几日妻子絮絮叨叨在耳边说的那些话,田湣按了按眉心,愈发不悦。这家主之位,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传给嫡子了,切不能让这孽子生出祸端。若他真无心悔改,带兵之事,就要从长计议了。

正想着,一个仆役突然匆匆进来禀道:“家主,君上有请!”

今日并不上朝,君上怎会寻他?田湣一下便紧张起来:“速速备车!”

换了朝服,田湣乘车前往宫城。齐侯并不在殿中,而是在遄台饮宴,见到田湣立刻笑道:“寡人听闻田卿想出了妙法,可让冶坊产出倍增?”

田湣闻言就是一惊,是谁在君前胡言!他赶忙道:“下臣惶恐,实不知何来此等传言……”

齐侯讶然挑眉:“不是你那长子所言吗?”

田湣简直说不出话来,是田恒所言?他整日不务正业,是如何把话带入宫中的?况且这等狂言,也是敢乱说的吗!

然而事到临头,也不好不答,田湣勉强道:“小子顽劣,怕是言过其实……”

这话,齐侯可不爱听:“传他入宫觐见,寡人倒要看看,这话是虚是实!”

田湣背上冷汗都下来了,然而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只得陪坐一旁,等那孽子进宫。

没过多大功夫,宫人就带着一年轻男子来到阶下。齐侯见人,眼睛就是一亮:“好生英武,怎地从不见他入宫?”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雄健,面容俊朗,一身暗色深衣,更显气势昂扬,不怒自威,正是齐人最喜爱的模样!

田湣哪能不知自家这个长子卖相出色,尴尬道:“犬子这几年在外游历,近日方才归家。”

“速速招他上来!”见猎心喜,齐侯也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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