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187)

在外面焦急等了一刻钟,就见一道黑色身影,自屋中走出。那执事正欲开口,突然愣在了原地。就见那女子已改了妆容,哪还有方才素淡模样?巫袍宽大,发间缠羽,连脸上都绘出了巫纹,虽然纹饰十分简单,但一眼看去,只能觉出鬼魅可怖,让人双腿发软。执事心中暗叫不妙,难道这女子真是个巫者?怎么旁人都说她是君子私藏的姬妾呢?

连执事都怕了,一旁奴仆哪还有方才气焰,见她走来,就如退潮的海浪一样,迅速分开。执事惊得话都说不出了,那双冷冽黑眸已然望了过来:“还不带路?”

※※※

“这病,真是因那孽子而起?”坐在祠堂中,田湣满面焦色,简直不敢置信。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了,还是这等怪病!送到阿姊这里观瞧,得知是因田恒而起,更是让他心惊。难道妨家之事又出现了?那孽子明明才归来一个月啊!

“此子生就不详,你也当知晓。”孟妫面沉如水,冷冷刺道,“如今只是病了个内眷,已经是好的了。”

想起过往那些事儿,田湣心头一凛:“难道他还会克须无?”

田须无可是他的宝贝嫡子,要是被田恒妨到,如何是好?

“前日家祖入梦,已告诫过我。此子攀的越高,对田氏越发不利,莫说须无,就是你这个家主,也难幸免。”孟妫立刻补了一句。

这话吓的田湣一个激灵:“我是他父,何至如此?!”

孟妫垂下眼眸:“吾知阿弟爱他才能,可是看看仲嬴现在模样,你还不信吗?”

被戳到了痛处,田湣一时无言。这个儿子,他虽然不喜,但是君上看重岂是能轻易得来的,他何尝不想靠着此子壮大家业?然而孟妫这番话,着实让他生出了动摇。他这个姐姐自小就长在家祠,从未婚配,能通祖先神灵。先祖吩咐,怎可视若无睹?

“阿兄还是早作打算,再拖下去,为时晚矣……”孟妫又是幽幽一句。

田湣只觉额上青筋乱跳,恨声道:“这不祥孽子!”

然而他话一出口,门外就传来一个冰冷声音:“何人不祥?”

田湣和孟妫齐齐一惊,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个黑袍墨面的女子,缓步走入了厅堂。

第94章

这是位大巫!所有见到那女子的人,都会第一时间生出此念。田湣不由自主就想起身,这巫者身上的威势,几乎与宫中大巫仿佛,岂容怠慢?

孟妫也是一惊,然而很快抬手,止住了弟弟的动作,沉声道:“汝就是那孽子请来的巫者?”

那双冰冷黑眸,立时转了过来,对面巫者不答反问:“汝是田氏巫儿?”

她面上,其实没有太多情绪,但是巫纹妖异,眸眼深邃,只一眼似乎就能洞彻人心。孟妫只觉呼吸一滞,强撑着提高了音量:“不错,吾正是此家主祭之人!”

那大巫唇角露出一丝讥诮:“即为主祭,可知鬼神难欺?”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孟妫背上冷汗都落了下来。这些年,她借鬼神之名,使了多少手腕,然而这些全是私密,怎可能只凭一面,就辨的出来?难道这女子真是大巫?田恒从何处请来的,为何之前从不显露?

然而那大巫已经转过了视线,再次看向田湣,冷冷开口:“敢问家主,何人不祥?”

没了阿姊阻拦,田湣已经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此乃吾等家事,不便宣之于口,还望大巫勿怪。今日贱内忽然中邪,才冒昧相请……”

这番话含含糊糊,逻辑都有些不连贯了,实在是田湣也没料到,阿姊口中这个“似是作伪”的女子,竟真是个巫者。现在把人请来了,要如何是好?

那大巫听了,却只颔首:“人在何处?”

孟妫一听就急了,不是找人来问罪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像是请她过来驱邪了?若真是巫者,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把戏,岂能让她近前!

立刻起身,孟妫拦在了两人面前:“此乃田氏家祠,怎容别家巫者入内?家主,当慎行之!”

田湣闻言也是骤然回神,是啊,自己刚才那番话,听来竟是想要求助,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家祠里有别的巫者入内,也是不妥。

楚子苓看着这严防死守的兄妹两人,那还不明白里面的猫腻?中邪,巫者能让人中邪的手段,她还真知道不少。

立定脚步,不再近前,楚子苓只闭目侧耳,像是在倾听什么,片刻后,突然道:“这邪病可是用饭后不久后生出的?恶心呕吐,神志不清,亦有抽搐?”

田湣浑身一震:“正是!”

她连门都未进啊,是如何辨出症状的?

“取水两升,草木灰一把,分五次喂入催吐,待水液洁净后,食生鸡子白三枚,转日即愈。”楚子苓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神色微变的孟妫,突然问道,“难道家巫不知如何祛除食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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