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1033)

周业德乃是当朝二品的武将大员,今上还是皇子时便为心腹,当国后,深得重用。后来将守卫安陵城郭的金吾卫军指挥权交给了他,这一任就是七年。

论家大,周家纵然比不上薛家。也是不输旁人,但论及子孙,周业德的儿子周涅,却实打实是一个混球。

所以薛睿一听说这件事,就立马跑了回家。想要说服薛凌南改变主意。

瑾寻的人生已经被他毁去一半,他决不允许那另一半也被糟蹋了。

“你说的事,老夫都知情,”薛凌南倒是一派平静,“可你有没有想过,依着瑾寻的名声。若不是凭依我这张老脸,又有几个好人家胆敢要她做媳妇。”

事过三年,但至今提起薛家的三小姐。任谁都要摇摇头,毕竟死的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公主。

“你勿用担心,那周小公子性情是蛮横了些,不过我与周业德有言在先,量他们一家人也不敢欺负我的孙女。”

听罢他的话。薛睿非但没有冷静,反而面色愈沉。脱口道:“祖父究竟是为了妹妹着想,还是看上了周家手中的兵权。”

室内安静了片刻,才听一声冷笑:

“你倒是为她着想,当年又如何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便置我满门上下于不顾。瑾寻她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受你连累吗?”

薛睿僵了僵背脊,缓缓抬头,看着薛凌南日渐苍老的脸庞,一成不变的是他的威严。

少年时候,他以为祖父对他的严厉和苛刻是理所当然,他也理所当然地坐拥着身为薛家大公子的卓然。

然而那样不堪的真相被戳穿之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自以为拥有的,从来都不是他应得的。

去年他回京之后,祖孙两人对某件事一直避而不谈,就好像它不曾发生过,但是薛睿知道,他早晚有一天都要面对。

“是我辜负了薛家的养育之恩,我做错的事,我会一力承担,只求您不要将瑾寻牵扯进去,毕竟……她是爹唯一留下的骨血。”

薛睿垂首,跪在了薛凌南的面前,看不清表情。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他跪在老人面前认错,忏悔他的不该——皆因他一意孤行,妹妹成了谋害公主的凶手,母亲病入膏肓,姑母丢了怀里的龙胎,皇子表弟在山中多待了三年。

然后,回应他的不是祖父的谅解,也不是教训,而是血淋淋的戳穿:‘就因为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祸根,可怜我儿早早丢了性命,早知道你今日还会连累我一家老小,当初老夫就该亲手了结你!’

这一句话,致使他离开了安陵。

“你来承担?你能承担什么,”薛凌南眼见祖孙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戳破了,也不再掩饰眼中的憎恶:“你有的一切,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圣上隆恩,都是薛家给你的。瑾寻是我的亲孙女,难道我不心疼她,可是她此时不尽快定下亲事,不过多久,圣上便会寻机封她一个名号,将她远嫁到东北去安抚东菁王,岂不比在京城更要险恶。”

薛睿一愣,万没想到薛凌南着急给薛瑾寻订亲,还有这一层缘故。

“皇上不是要将息雯郡主嫁过去吗?”

薛凌南冷笑:

“你才在御前行走了几日,就自以为了解圣意了吗,皇上说是要将息雯郡主远嫁,放出口风,不过是试探湘王有没有不臣之心,哪里会真的就将湘王爱女送去当人质,圣上心中早有替补,你妹妹就在其中。你说的不错,老夫是看重周业德手上的戍兵权,但不是瑾寻有此一劫,我又何必急着为她打算。”

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他依稀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明知道会被严惩,还是背着他偷偷跑到东厢去看他母亲的男孩儿,也是这样,宁愿给他下跪,却不是为他自己。

“城碧啊城碧,我亲自抚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可知道你哪里最不成大器吗?”

薛睿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成大事者,必要面厚而心薄,你,心底装了太多杂念,厚了些。”

薛凌南冷冷一言。

“你起来吧,瑾寻的婚事,不容你再多事。有空就多去探望敬王,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必我再讲,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儿子以命换来的,只要你一天还是我薛家的大公子,就一天不要忘记你是耍”

薛睿一声不响地站起了身,暗淡着表情,走了出去。

薛凌南看也没再看他一眼,随手拿起了桌上批注到一半的公文,逐行看下去。

。……

薛睿出了上院,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不知不觉,便来到薛瑾寻的小院门前。

他停下脚步,看着白天也是紧闭起来的院门,在外面伫足了一会儿,才有勇气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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