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1048)

“属下早就备好了礼物,是您上个月提到过要让大公子阅习的一部兵书,一早就让人送到东厢去了。”

薛凌南点点头,侧目看着盆镜中斑白的鬓角,轻叹道:“到底是老了。一日不如一日精神,总记不得事情。”

徐力低头道:“老爷操劳国事,为圣上分忧,殚精竭虑,哪能事事在心。”

薛凌南不置可否,漱口后,便让人去把薛睿叫道上房来。

薛睿进了大屋,看到坐在横榻上的薛凌南,先行问候。

祖孙虽同在一府,却也不是每天见得。薛家二爷早在兵部任职之初,就听从薛凌南的安排,迁到了西府去住。这番举动,在外人看来,摆明是薛凌南认定了将来要将家业都传给薛睿的表现。

“坐着吧。”薛凌南指着离他不远的一张椅子。

不几天前,祖孙两个为了薛瑾寻的婚事,在书房争执一场。事过之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又做起了严长顺幼。

“今日你又长了一龄,往后行事更要稳重,在外端方,在内修性。切不可辱没了我薛家的门风。”

薛凌南训诫了几句,看薛睿认真听着,并未露出不耐。他神情渐有缓和,就道:“你这一早上急着跑过来,除了问安,还有别的事情?”

人道是知子莫若父,那是因为儿子是老子教出来的。同样被薛凌南当成是儿子一样养育成人的薛睿,一举一动。又怎么逃得过薛凌南的眼睛。

薛睿两眼正望着薛凌南,道:

“是为我的婚事。”

薛凌南扫他一眼,便猜到她下文,于是道:“伯爵府的小姐才貌双全,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孙儿不是不满瑞家小姐,而是——”薛睿转头看了看洞开的屋门。

薛凌南会意,摆摆手让徐力驱散了门外下人,关上门在外面守候。

屋里只剩祖孙两个,薛睿才徐徐开口:

“前些时候,我梦见十公主亡魂。”

薛凌南猛一皱眉,沉声道:“人死了多久,你还是念念不忘。怎么,你难不成要告诉老夫,是她的鬼魂要你不可娶妻?”

薛睿握住扶手,低头道:“十公主只说她死的冤枉,要我帮她查找真凶。祖父也清楚明白,当年绝无可能是妹妹动手害了公主,凶手另有其人,图的是贵妃娘娘与我薛家,难道祖父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暗算吗?”

闻言,薛凌南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眼道:

“时过境迁,还去追究这些做什么,就算你查找到了凶手,还想到圣上面前去平反昭雪吗?”

薛睿仔细看着薛凌南神情,面上突然露出一抹自嘲:“原来祖父早就知道整件事是宁王主使的。”

他一直疑惑,为何当年薛家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薛凌南会这样无动于衷,甚至默认了薛瑾寻是害死十公主的凶手。

原来是他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才会保持了沉默。

也难怪去年他刚一回京,薛凌南便坚持让他与刘灏断义,不惜翻脸,说是刘昙回京,实则是看清刘灏险恶,才使他远离。

“这是您的主张,还是圣上的意思?”薛睿问道,心中以为是后者,皇上如果蒙在鼓里,并未示下,薛凌南岂不刚好抓着这个把柄,将刘灏扳倒。

可是他选择了忍气吞声,无非是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听到薛睿这接连两句话,薛凌南神情总算有了一点变化,一手扶上膝盖,正眼端详着他,道:“你真是大了。”

每每看到薛睿,就让他想起来英年早逝的长子,有时候他觉得恨,有时候又是可惜,恨的是眼前这个孩子使得他爱子丧命,可惜的是这个机智过人的孩子,到底不是他薛家的血脉。

“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是宁王的?”

薛睿道:“祖父忘了,我义妹余舒,善用断死奇术。”

薛凌南目光一凌,微微坐正了身子:“断死奇术…真的可以断人生死吗?”

他以为不过是传言夸大,但十公主死的那样蹊跷,都能算的一清二楚,真让人难以置信。

“是断得,不过只能断算个大概,比如能知十公主当日是自尽,能知她生前与人有私情。能知她背后小人是个肖鸡的男子,然后我再从中推断追查。”

薛睿并不想让薛凌南误以为余舒的断死奇术真的无所不能。

薛凌南看得出薛睿没有瞒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当年事出之后,老夫便动用了一些暗线,调查了十公主生前与人往来,发现她同文华殿孔芪有了私密,而那孔芪,又因为一起人命官司,受制于宁王,所以便知真凶。”

薛凌南眼中寒光乍现。告诉了薛睿这一段隐情。

薛睿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姜还是老的辣,薛家百年基业,在朝中根基深厚。薛凌南手中到底握有多大的底牌,就连他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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