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1341)

余舒抿嘴笑了,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他鼓鼓掌,真是卖的一手好队友啊。

再看尹周嵘,他已是假装不了镇定,面露菜色,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怎会猜不到十几年前余秀才坑了他。

“王大人说的对,”薛睿面无表情地接话,“旧主未放,再签卖身契是为犯法,明知而故犯罪加一等,主仆同罪,当受鞭刑三十,囚禁十五日。”

王御史完全没发现尹周嵘脸色不对,继续卖队友:“正是,薛大人熟读律令,李大人你说呢?”

李侍郎比他可聪明多了,手里还捏着那两张卖身契,看着四平八稳的余舒,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只差最后一步求证。

“来人,到侍郎府去取尹夫人的印记与手札,是真是假,一辩即知。”

衙役听命去了,王御史得意地瞥了薛睿一眼,好似胜券在握,刚刚宁王辨认过尹周嵘拿出来的卖身契是真的,所以他认定余舒后来拿出来的这份一定是假的。

尹周嵘眼睁睁地看着衙役跑走,心急如焚,恨不得分身跑回家去,告诉尹邓氏千万不能将印记拿出来,尽管这是徒劳无功。

三司会审取证,是你想不给就不给的吗?

余舒察觉到了他的焦急和无奈,心想:如果尹周嵘聪明的话,此时就该想想后路了,不然等到尘埃落定,后果绝不会只是挨几下鞭子。

尹邓氏为了拿捏翠姨娘,后来签下的那份卖身契,不止是她知法犯法的铁证,亦是她忤逆不孝的铁证,试想,尹老夫人身为婆母,送给儿媳一个下人,卖身契都给了她,她却要欺上瞒下,重立一份,让翠姨娘“易主”,往小了说,她是有心机城府,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尹老夫人忤逆不孝!

“大人,”尹周嵘咬牙开口道:“事关内人,有人以她的名义造假,总该让她出面作证吧。”

薛睿睨着他,那眼神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倒没说什么,让给李侍郎做这个好人。

“再派人,去请侍郎夫人。”李侍郎道。

宁王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到侍郎府取证的衙役,带着尹邓氏一同回来了。

尹邓氏来到公堂上,面目有些忐忑,想必在来的路上向衙役打听过之前发生的事,她一句话不说地站到了尹周嵘的身后,悄悄看了看宁王的方向,压下了心中的俱怯。

余舒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眼中讥嘲一闪而过。

很快,李侍郎和薛睿就共同验证了余舒拿出的那张卖身契的真伪,与此同时,王御史也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地怪叫:“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李侍郎摇摇头,将两张卖身契都推给了他,然后今天他第一次重重敲响了惊堂木,冷声质问堂下几人:“这份卖身契是真的,你们有何话说?”

照说两张卖身契都是真的,就都有约束奴仆的效用,可是这两张卖身契所签的主人分别是两个人,一个奴仆怎么能有两个主子?

出现这种违法的事情,怪翠姨娘自己蠢笨,尹周嵘和尹邓氏同样要负责任。

“我、我不知道啊。”翠姨娘傻乎乎地说了她今天唯一一句精明话。对,她不知情。

“我签这张卖身契的时候,是夫人告诉我说,老夫人那儿的她已经撕毁了,不然我哪儿敢再卖一次身。”这倒是实话,她没那胆子。

尹邓氏勃然色变,指着翠姨娘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

“啪!”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把她打蒙了,回过头看着扬起巴掌的尹周嵘,但见他一脸怒火地望着她:“好啊,你居然敢瞒着我做下这种丑事,母亲何曾亏待过你,你却要这样玩弄心机,连个丫鬟都不放过!你既还了她的卖身契,为何要隐瞒我不说?偏要骗我说是他们私奔,让我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尹邓氏愣愣地,“老爷,我、我没有啊,你——”

“啪”地又是一个耳光,尹周嵘生怕她胡乱说话,事情败露,将他也牵扯进去,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尹相爷知道他对他撒了谎,更不能让嫡母觉得他不孝顺,至于这个黑锅由谁来背,只有邓氏。

“你还敢说没有,你这毒妇,我当年就觉得奇怪,翠屏是你院子里的丫鬟,怎地会跑去和外院一个书生私通,若不是你看管不严,他们能有机会做下丑事?亏我以为你是个贤良的,原来竟也是包藏祸心。”

夫妻同床二十载,一朝翻脸不认人,尹邓氏心惊心痛,这时她也回过味来了,老爷这是眼看翻供无望,要让她顶罪,所以急于和她撇清关系。

余舒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夫妻当场反目,说不得畅快,亦有些感慨,拍了拍翠姨娘的肩膀,很想对她说:你看看,这就是你当年喜欢的那个富家少爷,为求自保,就连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都可以弃之不顾,再想想余秀才,那个直到死都被你看轻的可怜人,他却肯为了你与孩子,宁愿放弃前程,回乡啃老,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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