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293)

街口竖立着青灰斑石的高大牌坊,四柱通直,上无字牌,一面绘着青天白日,一面绘着明月海潮。需得把脖子仰到后背,才能看个完全,过坊之人,车马皆都绕道而行,有三两捕役身着整齐的墨绿牙服。头戴簪帽,腰挎着短兵,来往巡视四周,不苟言笑。

这便是乾元大道上一处市面,只要过了这条街,就是城北,余舒曾在明源赌坊的小伙计口中听闻“一条乾元道,破分南与北。三教九流汇城南,荣华富贵聚城北”这两句,如今见这大街,阵仗不输五百年后京华,更多古朝气息,当生出几分敬畏,是道天子脚下,应有殊别。

“这位兄台。请问这附近的驿馆怎么走?”余舒叫住了迎面走过来的一个路人,询问道。

夏明明听当她是说的“易馆”,就没多在意,东张西望地看着街市,等到余舒将她领到一家驿馆门外,看到围栏里的马匹饲料,她才变了脸色。

“你带我上这儿干嘛?”夏明明一脸防备地看着余舒。想要挣开她的手。

余舒拽紧了她,边把她往驿馆里头推,边道:“还能干什么,让你写信回家。”

夏明明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家里人呢,你再多给我几天。啊?”

“干脆让你留下来过年得了。”余舒冷笑,毫不留情地押着她往里送。

夏明明哪有余舒力气大,硬是被她推着进去,在人来人往的馆子里挤出一条路,杀到柜台前头,问小二要了纸笔信封,将她拉到窗边座椅按下,把笔塞到她手里,曲指扣着桌子威胁道:“你现在就给我想,想好了就给我写,写好了就在这里等我,我到别处去办事,回来要是看不到你的家书,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睡在大街上。”

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数了二十文钱给她,“饿了出去买个烧饼吃,你可以乱跑试试,看我会不会找你。”

丢下这些话,余舒不管夏明明是愿不愿意,便扬长而去,留下她一个人抓耳挠腮。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眼看一看,余舒跨过了乾元街,在这城北走上走一走,就知不同。

这城北的路面修的要比城南宽上一倍,街面上来来往往,多的是骑马坐轿,马是青葱黄白不一色,轿是红顶绿盖双杠抬,描金喙,垂流苏,窗棂上漆花色,帘上绣吉祥纹。

至于行人,则衣着讲究,举止得体,所谈之事,听不到柴米油盐。或许随便身旁经过一顶轿子,里头坐的就是个大人物。

大街上乞丐都不见一个,更莫提衣衫不整者,余舒今日穿着一身及脚袍子,束腰束腕,头上正经绾了簪髻,标准的易客打扮,但见人家一个牵马的小厮身上料子都是明缎,她这身布料,不知不觉就寒碜了。

余舒走这一条街市,路旁铺面整整齐齐,不是红瓦粉墙,就是青砖白地,大街上几乎见不到游走的摊贩,不似城南各处叫卖声喧耳,少几分嘈杂,多几分安宁,就连几条街外的道观响起钟鸣都可耳闻。

一街之隔,差在南北,余舒心有所感,暗令自己言行谨慎,最近她麻烦事不少,又不能不出门,只有尽量避免惹祸。

余舒按照来之前打听到的去处,找到了“祥和易馆”,城北的易馆不似城南喜欢“扎堆”,一家是一家,当然也有类似于秋桂坊和万象街这样的地方,不过那里往往人多是非,以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

余舒如今是十分后悔当初弄丢了景尘给她的那块黄霜石,假如有那挡厄的石头在,她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整日提心吊胆。

她之所以急着撵走夏明明,就是出于这方面考量,上一回景尘的计都星发作,夏明明就差点死在船上,这回不知有多大的麻烦等在前头,她又不能一天到晚顾着她,早点把她打发回家,省的日后受罪。

要进祥和易馆的书阁需要先纳二十两银子,余舒咬咬牙交了,拿着换好的书帖进了后堂,见到满眼的书架书柜。顿时觉得这二十两银子没白花,这地方正适合她这种抄书来看的人。

大易馆的书阁通常不许人随便出入,相对应是你花钱进去,就可以随便抄阅,只是不许把书带走,要么只能花钱买下,这点是同义阳城三家大易馆的规矩如出一辙。

比较好的是,这里还有茶点供应。虽是一小份,但足够余舒顶饥,挨过午饭。

在书阁里泡了半日,余舒看夕阳晒进窗子,就整理了抄录好的篇段。收拾离开,打算到驿馆去接夏明明。

走到易馆门前见外面停下两顶轿子,正挡在台阶门口,余舒就往边上挪了挪,想等人家先过去。

一前一后打轿子里走下来两位年轻小姐,身段窈窕,都拿团扇遮挡着半张面孔,让余舒好奇多看两眼的她们一模似样的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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