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47)

余舒“哦”了一声,就出去找水桶了。

她一走,屋里的几个人便聊起来:

“多久没人被罚来这里打扫了?上一回是一年前四小姐犯了错被送进来吧。”

“没听说家里哪位公子少爷犯了大错啊?”

“我看那小姑娘模样,倒像是个丫鬟,什么时候丫鬟犯错,也要往咱们这里送了,老太君糊涂了吧。”

“谁知道呢,既没特别交待那就不用咱们管教了,只派给她打扫的活干吧。”

“咳咳。”

一声轻咳,不甚明显地在大厅一角响起来,几个正在闲言的易客听见,相互对视几眼,做了噤声的手势,便分散开来,各忙各的。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余舒才打水回来,最近的井口离这里不远,但她手臂上有伤,提着一桶水晃晃悠悠走回来,很是吃力。

刚喘着气把水在大厅里放下,就有人指着墙角吩咐道:“去那箱子里取两条布,从东墙擦起,小心不要把仪针弄坏,先用湿布把卦盘擦净,再用干布擦一遍,务必不要留下水珠。”

余舒环扫一眼大厅墙面上挂的成百上千的罗盘,暗暗叫苦,忍不住确认道:“是全部都要擦吗?”

“当然。”

个老太太的,还不如叫她去洗池塘呢!

闹了半天,昨天挨那一顿打还叫轻的,这才是真正的体罚啊。

余舒认命地走向墙角的箱子,打开来看,又是吃了一惊,抽出一团柔软布条,摸一摸,竟是上好的棉布,人都穿不起,竟然拿来当抹布。

曹子辛的勉斋对面就是绸缎铺子,那位曾经白使唤过她的吴掌柜偶尔会来串门,闲聊中,她有打听过布价,这样一箱子棉布,怕不得二十两银子,好浪费!

心疼什么,这是纪家的钱。

余舒这么想着,顿觉安慰,就抽了一大团布出来,按在水桶里湿了,拧干净缠在手掌上,拎着水桶走到大厅东侧墙下,从眼前第一块罗盘擦起。

这一擦,问题就又来了,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个子不够高,这罗盘纵横交错,每一排最上面那几块,她伸长了手蹦起来都够不着。

没傻站着,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看到对面墙下立着一张短梯,就跑过去搬了过来,也不需要谁指点,便把梯子靠在罗盘的缝隙间,爬上去继续擦。

她干活的时候也没闲着,借这机会,顺便打量了罗盘长什么样子,余舒见过刘夫子上课时用罗盘来讲解易理和卦象,听不懂就没什么兴趣,现在自己来看,这墙上的小罗盘,每一只都是一个形状。

一只罗盘有五圈套着,最里头都是画着阴阳,外面四圈被八条卦线分隔,每一格里都写着字,有天干地支,有星辰位,有乾坤八卦,有生死休伤,等等字样。

擦的多了,还发现这些罗盘五圈的字样不尽相同,指针的方向也不一样,相同的只有形状。

余舒恼自己认识的繁体字不够多,更不懂半点易理,看不明白这些罗盘上写的都是什么。

心有所想,做事也就利索,本来就不是磨蹭的人,一只只擦过去,先湿后干,出去换过三桶水,等大厅正中央那口罗盘的黑色指针的一圈,停留在巳上,她方擦完一面墙。

她细数过,一共有六百只罗盘,擦的她浑身冒汗,手上的瘀伤早就因酸痛没了知觉,手指也因泡水发红发胀。

扶着梯子歇了一会儿,拎着捅里还算干净的水到对面去,走近了,竟发现大厅这一头阴凉不见光的墙角处,搁着一张竹床,床上铺着被褥,一个人正背对着她,蜷着腿,枕着手臂侧卧在竹床上睡觉,刚好就挡住了那一小块地方的十几只罗盘。

这是什么状况,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余舒纳闷地拎着水桶走过去,在床边停下,回头看了看大厅里正在工作的几个人,发现没人在意她这边,就放下水桶,把抹布搭在水桶边上,在身上蹭了蹭水,弯下腰,去看那床上躺的人。

没曾想,她刚低下头,那人就翻了个身,一张枯巴巴的老脸离她不到几寸,一双贼亮的眼睛盯过来,吓得她后退两步,“咣当”一声,就把身后的水桶给踢倒了。

随后,她便脚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四仰八叉,疼的她直咬牙,床上那人就那么躺着,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嘴一咧,大笑出声:“哈哈哈!”

第三十五章 古怪的老道士

余舒被竹床上的老头吓了一跳,滑倒在地,半桶水溅了她一身湿,狼狈地躺在地上,听到一阵大笑声,窘迫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甩掉,郁闷地看了一眼那乐不可支的老头,低头拧起身上的水。

余舒郁闷:有什么好笑的,笑这么大声,不就是摔了一跤么,值当这么幸灾乐祸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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