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640)

听了余舒的引咎,水筠却没有责怪之色,反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何须愧疚,我还要谢你。如非是有你在,这回我怕在劫难逃。又怎能保得住一条命呢。”

这话里有话,余舒聪明地听出了不妥之处,再看水筠面上侥幸,顿生狐疑之心。

“余姑娘知道可谓劫数吗?”水筠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不等余舒开口,便自言自语道:“所谓劫,乃是大难,所谓数,即是定数,取大难难逃之意。我道门弟子修行不易,知悉人活一世,当有三大劫数,一为死,一为财,一为色。此三大劫,能躲过者,千人中难有其一,如能侥幸逃脱,则福禄寿喜平添一筹,大祸过而大幸也。我这次下山入世,正是为了历‘死劫’而来。”

水筠的事,余舒上一次向景尘求借黄霜石的时候曾经听过,现在又听她说起,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我父亲怀莼真人修道五十载,苦研三大劫,方能洞悉,他及早算出我和师兄各有一劫在身,而两者之间纵有纠缠,师兄的是色劫,而我是死劫,家父为了破我二人劫数,数月前要我下山寻找师兄,言明若能找到他身上色劫所系,则可以助我应死劫。”

说到这里,水筠若有所指地看向余舒:

“我观察师兄,不难发觉他对你心思不同,便猜你是这关键了,于是数日之前,我有感自身大劫将至,便避开师兄,涉法与你牵扯。果不其然,凭着一点移花接木的手段,将劫数转嫁了三分于你,方得保了性命,逃过三劫之一。水筠在这里要道一声谢了。”

水筠无所顾及地解释,余舒茅塞顿开,心知这次做了那失火城门底下的池鱼并非是意外,而是早就被人家算计,拉出去当了垫背的!

这下子余舒脸上挂不住了,盯着水筠,眼神有些冷了:“敢问水姑娘,你将自身劫数转嫁给我,是否想过,你这么做会给我招来何等杀身之祸。”

原来她当时猜测没错,杀身之祸,就是从眼前这一个“水”字起的。

所幸当时她一念之差,没有为水筠强出头,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对余舒责问,水筠神色未变,心如止水地望着余舒,道:“你先不忙生气,我实言相告,并非是要惹姑娘怒气,不然也不必让师兄请你过来。今日一见,我正是为了补救,给你指一条明路。”

“明路?”余舒微微冷笑,不急着翻脸,想看她还有什么把戏:“你倒说说看,你能给我指什么明路。”

“我如今瘫卧在床,不能再陪重云师侄参加双阳会,你替我去吧。”水筠道。

替她去参加双阳会?

这个念头在余舒脑子里一转,她脸色就又变了,眯眼道:“你这是怕我祸不单行,想再给我添一笔吗?”

追究起来,水筠这次为何被抓,余舒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不过是因为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而起,现在因为水筠这个道门嫡足,嘉王遭贬,几位皇子被搜了宅邸,这种情况下,要她陪刘昙去参加双阳会,不是让她当靶子叫人拿眼扎吗?

余舒快要气笑了,从椅子上直起腰来,厉视水筠,目中再无没有半寸怜惜,沉声喝问:“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一个劲儿地把我往险境里拉扯,究竟是何用意!”

水筠轻叹,胸前起伏,道:“你误会了,我让你去双阳会,绝无半点私心,只想送你一份机缘罢了。”

事到如今,余舒哪里还会听信她的话,抬手制止了她的解释,冷声道:“不必废话了,水姑娘送的机缘,恕我不敢领受。我今天来,就想问你一句明白话。”

“……你且说吧,我定知无不言。”

余舒严肃道:“你那天在茶楼里告诉我的,有关景尘的身世隐秘,有几句是真话?”

水筠默了默,继而幽幽道:“三清在上,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再遭一回死劫。”

余舒眉头紧皱,死死盯了她一会儿,起身道:“如此,我告辞了,你好自为之吧。”

落下话,她便捏着拳头,转头大步走出这间满是古怪药味的房间。

余舒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和吃罢早点回来的景尘照了个正面。

“小鱼,你这就要走了吗?”

余舒看着全然无知的景尘,很想将水筠算计自己应劫的真相告诉他,但是说了又能怎么样,景尘还能把两脚残废的小师妹从床上揪起来给她出气不成?

她算是看出来了,水筠之所以敢那么开诚布公地告诉她真相,就是有恃无恐,就是料定了她不会在景尘面前多说什么。

因为说了也是白搭。

“嗯,我走了。”

“那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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