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764)

余舒走到长廊上第三间书屋边停下,听着里面夫子的解字声,顺着窗孔往里面瞧,入目便是整整齐齐几排桌凳,二十多个孩子坐在一间屋里,差不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有的乖乖仰着脸听课,也有的竖着书本挡在连前面睡觉,还有的低着头往嘴里送糕饼。

看到这一幕,余舒忍俊不禁,一面回想着自己这么大岁数上学时候的光景,一面找到了坐在正数第二排的余小修和白冉,看到自家弟弟正在低头写字,小腰板坐的直直的,并未胡闹,顿时欣慰极了。

她却没多想,余小修哪里和这一屋的小少爷小公子们一样,他是自小吃着苦头长大的,就在一年前,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吃下人饭,睡小床,处处遭人白眼,时不时还要挨上一顿揍。

现今能够衣食无忧,他怎会不惜福,卯着劲儿要学出息呢。

余舒在窗口那么一站,不多时就被开小差儿的孩子看见了,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余小修后头的胡天儿。

胡天儿正着急着熬下课,好出去玩弹弓,谁想扭扭头,看着了窗外面的人影,立即眼睛一亮,抓了根毛笔,往前探探身子,去捅余小修后背。

余小修抬头看一眼讲到兴处的夫子,见他没留意这边,才扭过头拿眼神询问胡天儿干嘛,就见胡天儿一脸兴奋地指着窗外头,余小修再扭头,就看着了余舒,惊讶地张大嘴巴。

余舒也瞧见了胡天儿的小动作,见余小修发现她了,便朝他笑笑,本意是在这里等着他下课了,谁想边上会有个好事的——

“夫子,余修的姐姐找他呢!”

胡天儿一嗓子,便把屋里正在困觉的孩子全吵醒了,教书的夫子抬起头,蹙着眉毛往外看,找到了站在窗边的余舒,正想训斥胡天儿,就听下头有孩子道:“余修姐姐,不是那位女算子吗!?”

余小修有胡天儿这个嘴巴快的朋友,现在整个百川书院,恐怕还没几个人不晓得的今年大衍新算子,是在小玄班上读书的余修的亲姐姐。

登时孩子们一个个都精神了,伸着脖子朝外瞧,多是听大人们说过女算子的故事,一双双好奇又兴奋的眼睛盯着余舒瞧,非把她看出花儿来不可。

夫子倒也癔症过来,心知窗外那年轻姑娘身份,不敢怠慢了,放下书卷,快步走了出去询问:“可是新算子吗?”

“正是。”

“九等易师陈怀州有礼了。”

陈夫子是往年的一介易师,深明礼教,见到余舒一样要作揖问候,不敢轻视她年纪不足。

孩子们本就爱凑热闹,看到平时凶巴巴的爱打板子的夫子对着一个年轻姑娘鞠躬,便都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

“夫子无需多礼,舍弟有劳您管教了。”

余舒抬手回礼,对着余小修的教书夫子自然是一团和气,做家长的嘛,外头再本事,到了老师跟前,都一个熊样。

“哪里哪里,余修这学生懂事又聪明,少叫人费心……”夫子张口便夸起余小修,说的倒不是假话。

余舒在外面见夫子,余小修在书屋里被一些孩子围着,不少双眼睛里都是羡慕,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个算子姐姐的。

余小修这阵子没少遭人围观,便也习惯了,轻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胡天儿一样,小声道:“就你多事。”

胡天儿嘿嘿一笑,拿肩膀顶顶他,凑过去小声说:“你要是不乐意,就别承认啊,往后我就说是我姐姐来了。”

余小修又刮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得美。”

那边陈夫子总算和余舒交流好,扭头看屋里乱了套,咳嗽一声,拿眼神警告了几个顽皮的,朝余小修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余小修便乖乖地出去了,伴读的白冉识趣地没有跟上。

余舒和陈夫子打过招呼,领走了余小修,姐弟俩刚一走远,夫子便板起脸进了书屋,指着一屋的学生让他们都坐回去,教训道:“你们这些皮猴子,别整天想着胡闹,方才看到了吗?那女算子就比你们虚长几岁,却连夫子我见到都要行礼不如,这便是她学问做的好,若要人人敬佩,光依仗姓氏家门,那是庸人,需得懂得勤学二字,才不辜负父母双亲……”

。……

“阿嚏!”

走在路上的余舒突然打了个喷嚏,余小修关心问道:“姐,你着凉了吗?”

余舒揉揉鼻子,摇摇头道:“没,不定谁背后说我坏话呢。”

***

余舒晌午将余小修带到忘机楼,让厨房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伴着他吃了一顿午饭,又装了一小袋碎银子给他花用,告诉他这阵子她不回家,叮咛他不要乱跑,好好看书习字听贺芳芝的话。

不到下午,余舒便让刘忠把余小修送回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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