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宠(105)

这件事让盘儿狠狠地夸了他几句,因为随着慢慢往前走,她买下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指望她和香蒲拿,那是不可能的,两人也没这个力气,太子不用想,唯一能用的只有张来顺。

盘儿在一个卖jī蛋的小摊前停下脚步。

“这jī蛋好,你看这色泽白中透着粉,一看就新鲜。”盘儿对太子说。

这事太子可不擅长,反正自打进了这菜市,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就看着盘儿仿佛鱼儿入了江河,四处撒欢,看着这也想买那也想买。

他哪知晓盘儿看似市井出身,实际上经历了前世几十年的宫廷生涯,对于所谓的民间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以及久别重逢的兴奋。

太子没接腔,但卖jī蛋的小贩接腔了。

“大娘子眼光真好,这些jī蛋都是最近这些天刚下的,我把我们村里的jī蛋都收了上来,趁着新鲜拿出来卖。”

盘儿笑吟吟的,跟他一面搭着腔,一面选jī蛋:“你老倒是会做生意,还知道把村里的jī蛋都收上来卖,你家养了几只jī啊,下的jī蛋够家里吃吗?这一个jī蛋多少文,能赚到钱吗?”

“家里能养多少jī,左不过就是十来只,冬天jī下蛋少,价钱也比夏天的时候高些,都舍不得吃呢,都拿来卖,也能给屋里婆娘换点针头线脑啥的。一个jī蛋两文钱,你要是买的多,我就算你三个五文。你尽管放心,这整个菜市上就属我的jī蛋最新鲜最大。”

太子跟着一路看过来,总觉得盘儿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细细看下来才发现她有时候说的话很有深意。

像此时,仅通过不多的jiāo谈,就把这农人家境以及他所在村子的情形弄清楚了。

连jī蛋都舍不得吃,想必家境算不得好,但过得应该也不差,没看见那老农是笑眯眯的?

不过一个jī蛋两文钱,真算得上是便宜了。不知想到什么,太子的脸色变得有点怪,那边盘儿还在和老农说着话。

“两文倒是不贵,不过夏天一个卖多少文?难道比两文还少?”

“夏天jī蛋放不得,jī下的也多,所以就卖得便宜,两个三文,一文一个也是卖过的。”

“那倒真是便宜。”

说话间,jī蛋已经买好了,盘儿也没敢多买,只买了三十多个,就怕张来顺不好拿,等回去都打碎了。

这老农倒是个周全的,还送了点稻草给他们,说是把jī蛋垫起来,也免得碎了。

盘儿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太子没跟上来,回头看去,他面色怪怪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爷?”

“买好了?走吧。”

“你怎么了?”

太子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其实他是想到有一年,恭亲王因病抱恙,领的内务府的差事让他兼过一阵。下面往上递的账册他看过,他记得当时里面jī蛋是一百五十文一个。

太子还不算太不知实务,只记得光东宫一个小小的良媛,每日分例里便有十个jī蛋,诸如这般品级的妃嫔在宫里比比皆是,一日要耗费多少,一月又要耗费多少,宫里每月光jī蛋一项支出,就得不少银子。

他觉得这jī蛋太贵了。

记得当时那个太监对他说,说下这jī蛋的jī都是用上等谷米喂养,喝得是山泉水,吃得是最好的粮食,为了给贵人们补身,每日还要喂上等的药材不等,因此才是这个价。

当时他没想太多,只当就是如此,如今看这市井之中一个jī蛋不过一两文钱,还是百姓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的,只想到四个字——民脂民膏。

当然,太子也想到宫里的贪腐之事,历来宫里就少不了有些欺上瞒下坑蒙拐骗的奴才,禁都禁不住,内务府藏污纳垢,他也早有所耳闻,却没有什么比这一次让他更有直面冲击感。

一个jī蛋的价格敢往上多翻一百多倍,那其他别的呢?

太子有一种浑身冰凉之感,眼前闪过这一路行来,那些地方官极尽奢靡设宴款待,还有送上的那些古董字画。

一个知县年俸禄不过七十多两,一个四品知府年俸禄不过三百两,可他们随便送一副字画便价值千金。

银从何来?

不过还是民脂民膏。

看着这菜市里多数都是洋溢的笑脸,太子突然有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就像是赤身luǒ体站在这大街上。

也因此接下来,他显得异样沉默。

盘儿观察到这一切,突然想起的竟也是建平帝登基后,大力整顿内务府贪墨之事,所以也算是心有灵犀吧。

可同时她也想到建平帝登基后,因大力整顿贪官污吏,以至于没少被人骂做心狠手辣,毫无怜悯之心。历来这世上最杀人不见血的就是文人,而恰恰也是这一帮人当着官,所以口诛笔伐全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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