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15)

为了应对各地的乱事,朝廷开始在地方征兵,隔壁家的王哥今年满了十六,也报名了去从军,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必须建功立业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战场险恶,可我又不能开口规劝他不要去,所以,在阳春三月的某一天,他与村子里的其他从军的人一起离开了这个他自小生长的地方。

古来征战几人还,沙场上刀剑无眼,从来都是黄沙埋白骨。我不禁低叹,他素来对我很好,这一走,真的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不知不觉中,王哥他们走了三个月了,有时候可以从过路的商人里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但那也只是凤毛麟角,在这种乱世,要寻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些日子,村子里也不太平,苛捐杂税,弄得家家户户叫苦连天,以前依着奶娘的好手艺,所做的包子一个早上就能卖完了,现在甚至到了晚上还有剩余带回家的,很多人都勒紧裤腰带,减少不必要的支出,艰难的维持着生活。

清晨,纷繁嘈杂,沿街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断,晨雾还没有完全的散去,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蒙,像面纱似的盖在村子里。

最近柔阳附近似乎常有流寇出现,奶娘怕我一个人到处乱跑会遇到危险,所以现在上哪都揣着我,生怕我丢了似的,于是我也就跟着她上街卖包子。

我坐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招呼前来的客人,她也不让我帮忙,似乎我只要安分的坐着就可以了。

在奶娘隔壁的摊子是卖面食的,有几个赶早集的农夫在那里吃面歇脚,还顺便说起了闲话来。

一个包着白色头巾的樵夫满脸欣羡的说,“哎呀,你们没瞧见那,那送嫁妆的场面多壮观哪!用那些文人的话叫什么来着?十……啊,对了,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呢!”

“真的?我没能见着,真是可惜了。据说今日就是迎亲了,能娶上威远侯的外甥女,真是有面子,后半生无忧啦!”那个大胡子的男人接着道。

“哎呀,说你糊涂你还不信?这萧太守家也不是等闲人物哪,祖上也是有名的开国功臣,好像还跟宫里头的娘娘是姻亲关系,与他家二公子成亲,那是门当户对!”

“说的也对啊……哎呀,算了算了,别说这些,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想想今年的税怎么交上才好,我看我那几亩瘦田是很难指望上了,这可怎么办呢。”

“哎,我也愁着呢,那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家婆娘快要生了,到时更是难,难啊……”白色头巾的人低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待吃完了早饭,就各自挑着扁担离开了。

我敛下眼,静静的听完他们的对话,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出神,那两人看来不超过三十岁,可是岁月的沉疴,已经压斜了他们的肩膀,压弯了他们的腰,正所谓,苛政猛于虎也。景帝多年来的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无论景朝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它的命运。

而且,他们不说,我还完全忘了这么一回事。柔阳的萧太守……那不就是穆国公萧世乾?将来穆朝的开国皇帝?我想想看,他家的二公子,应该就是说萧泽天了。

权贵间互相结亲,历来是最快捷又最稳妥的结盟手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必定能同舟共济,成为同盟。

《穆朝史》记载,萧泽天,穆高宗萧世乾的二子,嫡出,十六岁娶妻殷氏。据说,萧泽天出生时紫气盈满庭院,有相士说,此儿不是凡胎,紫气东来,乃天人下凡,将来必能泽被天下,为万民造福。

乱世,是造就英雄的时代,单是我从史书中所看到的就可以得知,萧泽天的确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躬行节俭,精骑射,擅丹青,文韬武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全才。若我猜得不错,将来萧家得了天下,萧泽天必居功至伟。可惜,《穆朝史》多有缺页,让我对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萧世乾的大儿子萧诚轩又是嫡出长子,是以最终谁继了帝位,是一大悬念。

我默默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是一些但求三餐温饱的市井小民,不懂什么治世,什么天下,多半是每天守着几亩田,安然度日。硝烟一起,最先祸及的又是他们,冲锋陷阵的也许是他们的亲人,可功成名就的却从来没有他们的身影。

一叹,再叹,我自己在操心什么,难道我还能改变这个时代不成?历史应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由不得我多言。不如多想想,今后该如何是好。柔阳,不是可以久留之地,将来萧家起兵,这里肯定会受到波及的。我有些沮丧的盯着奶娘的背影,这不能说话,怎么跟她提起,早些搬离此地才是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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