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165)

本来这些事问萧泽天应该最清楚,不过那明王府如深水泓潭,让人望而却步,怕只怕消息未探得,人已经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我只听闻他最近频繁出入兵部,看来战事吃紧的消息是真的。而我一直想不明白,究竟他让玉奴挂帅出征的用意何在?

秋雨滋润过的邑宁如在画里,山抹双虹,晴空熠熠。

我去了天恩寺为玉奴祈福,边跪在蒲团上许愿求签,边听着禅院钟声,一声一声敲进我的心里,本该心如止水,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支签跃出竹筒落了地,我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下下签,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不是好兆头。我按下心中的不安,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起身去解签。

解签人问,“求什么?”

“求一个人的平安。”我绞紧手帕低声问着,只要他平安无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人抽出签文看了又看,捻着胡子叹息道,“雁无留意,梦断天涯。此兆为大凶,姑娘所问之人恐怕已遭劫难……”

我倒退了一步,僵住身子咬牙低喝道,“胡说,这根本不可能!”他前日才捎了信回来,怎么会出事?根本子虚乌有。

“姑娘,信者为真,万事不能强求。”那解签人摇摇头,满眼怜悯的看着我,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人冷言以待。

不断有香客拿着竹签来询问,闹哄哄的,我却什么也听不到,动作迟缓的慢慢转过身,心头一阵泛酸。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信,不过是一张签文,当不得真。可是话虽如此,为什么不安却像涟漪般一直向外扩散?

从天恩寺回来的时候要经过“相思”瀑布,依旧如烟花簇霜,水势苍苍,不过景已成追忆,惆怅亦枉然。当时琴箫合奏,伴乐舞剑的人都已经看不到了,那种快乐似乎也离我远去,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所以让人怀念。

一字无题处,记之曰,愁。

我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玉奴的安危,后来实在是没有法子,便遣人去明王府问个明白,得到的消息跟普通人知道的没有两样,等于白问了。

现在只要一看到朝曦,我就想起了玉奴,越看他们俩长得越像。他现在喜欢跟我睡,奶娘怎么哄都不肯回房。这个孩子很敏感,你稍微有些异样他就会哭闹,每当他问我他爹在哪里时我都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答。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玉奴的,可惜,玉奴对他总是很疏离,反倒跟靖晏比较亲近。

很快又到了八月初八,我的生辰,这是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清的日子。等朝曦睡了以后,我一个人走出了院子,在飞檐八角亭里坐下,泡了一壶茶,对月孤饮。

我已经很久没有玉奴的消息了,我不断的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场仗的史记,可是全无记忆,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好像有一段时日的空白,莫非是记载在《穆史》的缺页中?

我从袖袋中摸出一管短笛,指尖轻落在笛子上,情不自禁的吹了一下,只发出无力的声音,一如我的心境。其实我并不会吹笛,那个人曾教过我一些技巧,而我的程度,只是能发音罢了。这个短笛是他送的礼物,我在管子里发现了藏得隐秘的纸条——明王危险,不可偏信。

我无奈的叹气,这个时候,又有谁是可信的?他么?难道他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信错了他啊。我早已给自己定了方向,便不会再被任何人左右。前半生我一直都在等待,这次该是我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我想去找玉奴,我要去找他,他说好要与我归隐封地,携手到老的,若他失信了,饶是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追回来的。

“夜里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忽然一声沉沉的关切破空而至。

我浑身一震,转眼看过去,竟然是萧泽天!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我跟他已很久没见,乍看之下,他似乎比从前还要清减许多,眉眼间还有着淡淡的倦意,我捏捏自己的手心,嘲笑自己多心,这个总能掌控全局的人,怎么会有倦怠的时候?

我扬起眸与他对视,慢吞吞的出声,“殿下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以为你急着知道玉奴的消息,这事让外人来说,还不如我亲自来。”他低沉的声音顺着夜风悠悠传来,不疾不徐。

外人?我跟他也亲不到哪里去。况且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深吸口气,语气带着不耐,“哦?殿下终于大发慈悲肯告诉我了?”看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弟弟吗?

他对于我的冷漠不以为然,落落大方的在我对面坐下来,还不怕惹人嫌的自斟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说着不愠不火的话,“你泡得一手好茶。”他此言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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