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奋斗日常(119)

“这不是广和园的何老板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何锦。

“不是说这广和园被何庆园打压得抬不起来头,都要关门大吉了,没想到这何锦倒是个本事的,竟能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估计是孤注一掷吧,这次若是演砸了,这广和园可就完了。”有那懂点内情的人,如是说道。

“也是,当初老何老板还在的时候,广和园多大的势头,没想到这老何老板走了,唯一的儿子倒是个立不起来的……”

下面的人到底是怎么议论,何锦听不到,但也能猜到。不过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个,他激动、亢奋、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也似,整个人亢奋得直颤抖。

他有多久没看到这种客流如潮的场景了?

也许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演砸了,可能看到这副场面,能看到这群人是冲着广和园的名头而来,‘广和园’这三个字不停的从众人的嘴里冒出来,他这辈子足了。

足够了!哪怕接下来演砸了也不怕,大不了他把那两千五百银子退出来。今天的场景足够他回味许久了,足够他孤独一人继续守着这个日渐衰败的戏园子,为振兴它而为之奋斗着。

其实没人知道何锦曾经有多么厌恶自己,从小看着爹唱戏,大家都唱戏。他喜欢唱戏,也想唱,可惜他竟是一个全然没有天赋的人。甚至不光是没有天赋,老天似乎夺走了他的嗓子,无论他在心里唱得怎样的圆熟,可一旦开口就是荒腔走板。

爹失望的眼神,大家诧异的目光,以及爹总是夸赞天赋惊人的师弟,说道他以后一定能成为第二个何宏邦,这些交织成了何锦幼年的阴影。

其实若不是真的喜欢,他又何必如此坚持,随便换个小买卖做,也足够他养家糊口了。

可是怎么能,怎能舍得下,就是因为舍不下,才一直不愿离开这里。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的场景,何锦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克制住这种冲动。

场中有锣声响起,下面渐渐安静下来。

等场中再没有杂声,何锦才开口道:“非常感谢大家今日能前来捧场,多的也就不说了,大家看完戏后,可以根据先来后到的顺序前来领礼品。”

丢下这句话,他拱拱手就下去了。

至于之前由秦海生亲自撰写,秦明月出主意的‘演讲稿’,早就被他忘到脑勺后去了。直到下台后,他才突然想起来,不过这时哪里还能重新来过。

三声清彻而绵长的锣响之后,一阵悠扬而空灵的乐声响起。

暗红色帘幕缓缓被拉开,露出其后一大块儿暗黑色的影布来。

这影布似乎是特制的,乍一看去是一片漆黑,可再看又不是黑的,其上似乎有祥云朵朵,正中是个偌大的、明亮的、圆盘似的银月。

这月亮很大,有一人多高,半悬在夜空中,衬着头顶上若隐若现的月,再看看戏台子上的月,恍然让人置身在静谧的夜空之中。

而同时,场上的灯光似乎暗下来了,月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这女子纤细而优美的身影占据了整个月亮的中央,呈飞天状,其身上披挂的丝带随着微风翩翩起舞,好似真有一个女子正在向月亮飞去。

“赫!”

“这是嫦娥!”

场中有无数惊呼声。

嫦娥奔月的故事无人不知,每年的上元节可是举国欢腾的节日,所以又有谁不知道嫦娥呢?甚至连懵懂小儿都听过家中长辈讲诉过嫦娥的故事。

乐声突然变得哀婉、缠绵起来,有一女子似乎在低声浅唱:“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的后羿,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这声音说唱不是唱,可若说不是唱,却又像似在唱,说不出的好听,道尽了女子心中的忏悔与无尽的思恋。

帘幕缓缓闭合,而当再度开启的时候,嫦娥的故事也由此开始了。

*

当初广和园重新整修之时,大家都忙里忙外,却没有一个人操心是时登台唱什么。

仅有何锦一人急得团团乱转,庆丰班的人却处之泰然。

庆丰班的人以为还是唱白蛇传,所以他们一点担忧都没有,毕竟这可是他们红透整个苏州城的底码,可这想法却在秦明月这里遭到了阻碍。

秦明月并不打算唱白蛇传,至少现在不能,因为在她心里其实还有一层忧虑。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不通为何贺家人会突然翻脸,若说之前她以为这幕后者便是自己的庇护伞,很显然这个想法遭到了颠覆。

贺斐的态度暧昧,突然求娶,都透露出许多蹊跷。起先秦明月只当是色字当头,可思过来想过去又觉得以贺斐的心机深沉,他应该不会是被女色迷昏了头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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