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223)

樊成已经整好了人,问是否立刻道附近野地寻找。六郎君既是想留在义成,想必也不会跑远。

高胤立在道旁,环顾了一圈四野:“罢了,他既执意要留,也随他吧。”

樊成应是。

这一趟,他是空走了个来回,非但连阿妹没带回去,最后连六弟,也由了他,让他留下了。

但好在还有一封李穆的信,料他在信里对伯父应是有所言,回去了,也不至于完全无法交代。

高胤沉吟了片刻,便命自己的随从预备行装,原路南归。

他一路疾行,大半个月后,这一日,终于抵达建康,入城,稍作整歇,便持了李穆之信,径直去寻高峤复命。

第78章

高峤从台城归,才入门,便听高七说大公子回了,一路平安,正在书房等他。

“阿弥和六郎呢?可有同归?”高峤立刻问。

高七摇头。

高峤心咯噔一跳,脸色立刻便不好了,官服也来不及脱,匆匆去了书房。

见到高胤,先问他路上情况。

高胤道一路顺利,随即起身谢罪:“伯父,侄儿无能,这一趟,非但没能带回阿妹,连六郎也留下了。”

高峤眉头微蹙:“我方才听高七已经说了。怎生一回事?”

“六郎一向想要追随李穆,伯父你也知道的。李穆先前不收他,多少也是因了伯父不允的缘故。这回我去,六郎不肯随我回,留了一信,言明心志。侄儿想他年少热血,又难得立有大志,在李穆那里,料他应也会加以照看,便自作主张,未强行将他带回。请伯父责罚。”

他将高桓的留书,呈了上去。

高峤看了一眼,一脸的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阿弥呢,她怎也不回?先前不是说,去了和李穆把话道清就回来吗?”

“伯父,阿妹原本是要随我回的,不想出来了,被李穆又追了回去……”

高胤想起自己那日被关在城门外的一幕,便觉气闷,亦是不想再多提,含糊一句带了过去,方道:“李穆给了我一封信,道是对伯父的交代。”

他取出信,再次呈上。

高峤立刻接过,展开信瓤。

高胤私下并未看过信,也不知李穆到底写了什么,何为交代。

见高峤盯着那信,一语不发,忍不住好奇,问道:“他如何说?”

高峤将信递给他,面带怒气,哼了一声:“泛泛之言,丝毫不见诚意!这便是交代?他就是拿这话,哄住了阿弥,阿弥也不回了?”

在高峤的面前,高胤可不敢提一夜之间,阿妹便态度大变,和李穆郎情妾意的一番所见。

斟酌着道:“李穆此言,虽属空话,对朝廷亦是不敬,目中无人,狂傲至极。但观其人,应不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之人。否则当初伯父去往京口质问于他,无凭无据,他大可不必承认,推诿得一干二净,便也不至于惹伯父如此不悦,更无后来诸多事情。”

“他既如此说了,想必便是真心之言,亦可视为对伯父的退让。往后朝廷局面若可维持如今之状,料也无大事。伯父不必过虑。”

他说完,见高峤脸色还是带怒,索性再补了一句自己早就想说的话:“事已至此,阿妹都嫁他了,又愿意随他,伯父还能如何?难道上奏朝廷,以隐患为由,趁他根基尚浅,早早予以铲除?”

高峤被侄儿的这一句话,当场扎住了心。

正是爱女夹在了中间,才叫他想起来就恨不当初。

高胤虽一句未提,但高峤也早猜到,必是女儿自己心甘情愿留在了那里,侄儿才无功而返。

对这个当初用计诓走女儿,如今又把女儿哄得连自己这个阿耶也不要了的李穆,更是厌得无以复加。

他的脸色极是难看,缓了半晌,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暂时先如此吧!义成怎样了?我听闻西金鲜卑正厉兵秣马欲夺西京。李穆不是与我还有一年之约?如今都过去数月了,他那里如何?”

高胤便将自己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听到义成城垣高筑,四方流民,每日如流水般入城请求庇护,又听得李穆已与仇池侯氏结下盟约,正在垦荒积粮,扩充兵力,方才那难看的脸色,才终于稍有好转。

高胤见他不再开口问事了,便告退。

高峤抚慰了他一番,道他路上奔波辛苦,叫他好生歇息,过些日再去广陵不迟。

高胤恭敬地应了,退了下去。

侄儿一走,高峤便坐不住了,起身,双手背后,在书房里踱步。

走了十几道来回,停了下来,盯着李穆的那封书信,终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回来拿起信,匆匆朝外而去。

天黑之时,他从船头登上了白鹭洲,来到萧永嘉所居的别苑大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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