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212)

作者:丨林暮烟丨 阅读记录

或许偶尔遇上精彩之处,他会觉得有趣,也会多看几眼,可一旦戏终人散,他便即刻回神,从未有过回味贪恋。

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喜极而泣,痛彻心扉,这些戏中之人的喜怒哀乐他无法感同身受,也从未有过共情。

从前未曾有人与他说诸如此类的话,他也从未细想过,此时乍一听来似乎有些刺耳,可再一回味却发觉此言着实无错。

水镜不免有些诧异,自己与这少年不过仅仅两面之缘,他却能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找准要害一击命中,且言辞毫不过激,态度不卑不亢,从头至尾条分缕析,层层递进,叫人一时竟辩无可辩。

在水镜走神的这一小会功夫里,少年就一直静静看着他,似是想从他眼神中判断自己方才的话说中了几分。

水镜回过神来,迎上少年探寻的目光,却只是轻松一笑,随意道:“上回来虞都,就曾听殿下以一己之力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如今数月未见,殿下口才愈发进益了。”

少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倒也不觉失望,收回目光淡淡道:“过奖。”

水镜负手踱了几步,绕到少年身侧低头道:“好吧,既然殿下不愿听大道理,不如我们来算算账吧。”

少年愣了愣,抬头疑惑看他,显然不解其意。

夕阳柔和地洒在少年的侧脸之上,将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也映得分明,盯着那双澄澈的眸子,水镜忍不住俯身凑近了几分,温和笑道:“殿下方才毁了我的曲谱,可该赔我一张?”

少年因他这忽然靠近的举动微微一惊,仰头往后让了让,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有些恍神道:“什么曲谱?”

水镜撇了撇嘴,直起身道:“就是方才被殿下一剑割碎的那张啊。”

少年定了定神,这才回忆道:“那块绢布?”

水镜点了点头,故作遗憾道:“可不是吗?那可是我在这塔顶听了好些天才完整记下的曲谱,就这么被殿下一剑给毁了,真让人伤心。”

少年被他这措辞弄得啼笑皆非,难以置信道:“伤心?”

水镜抬手作抚心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是啊,数日心血毁于一旦,可不就该伤心么?”

少年没理会他这番做作,回忆了一下他方才所言,道:“你说曲子是在塔顶听来,那曲谱是《问归期》?”

水镜道:“没错。”

少年点了点头,淡然道:“那首曲谱宫中乐师都烂熟于心,我令人默一份赔你便是。”

水镜怔了怔,他提起那曲谱本意是想绕开朝政之事,顺便逗逗这少年,却未曾想他还当了真,顿时又生促狭之心,摇头道:“那可不行,那块绢布可是桑国御用的贡绢,岂是寻常料子可比的?”

少年看了他一眼,道:“桑国贡绢我那里就有,到时让乐师默于其上便可。”

水镜反身踱了两步,故作为难道:“不,还是不行,所谓‘遗簪见取终安用,敝帚虽微亦自珍’,那曲谱可是我亲笔所书,非他物所能替也。”

这一下,少年若再听不出他在刻意刁难可就有些愚钝了。

方才那绢布碎为两半随风远去,此时指不定都已经飘出宫墙,不知落于哪处偏僻角落了,再想寻回谈何容易。

少年终于面露一丝无奈,道:“那你待如何?”

水镜眸中带笑,垂手拍了拍少年肩头,道:“依我看,曲谱想再寻回也着实不易,我也就不为难殿下了。不过作为补偿,殿下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少年道:“何事?”

水镜抿唇走回立柱旁,背靠立柱抱胸道:“殿下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愿下回……”

“嗒,嗒,嗒。”

楼梯处忽有响动传来,水镜停住话头直起身看去,少年也回头看向身后楼梯口。

两人侧耳听了片刻,确定那的确是脚步声,水镜“啧”了一声,轻笑道:“这望溟塔平日里无人踏足,今日倒是凑巧热闹得很。”

少年沉默片刻,道:“不知来者何人,你……”

他回过头,剩下的“可需回避”还没问出口,却见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他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整个顶层的确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一时有些恍惚,许久后才抿嘴轻轻舒了口气。

走了也好,省得来人问起,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

少年苦笑摇头,自己都还不知他的身份呢。

木梯吱呀之声愈发清晰,来人似乎已经到了最后一个转角。

少年回头看去,等那人一步步走上阶梯,直到从楼梯口与他四目相对,少年愣了愣,唤道:“国师?”

来者一袭宽大黑袍,眉间一点朱砂,腰间悬一葫芦,正是虞国国师,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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