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214)

作者:丨林暮烟丨 阅读记录

他低头看了看翻飞的衣摆,站在这空荡的塔顶,心底忽然生出些许从未有过的茫然。

或许是那少年关于“过客”的言辞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此时他竟是没来由地想起一个此前一千多年都未曾深究的问题。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这念头在心底隐秘之处悄然破土,张牙舞爪地挤出一棵嫩芽来,搔着心尖有些微痒,似乎还有些尚未成熟的青涩。

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冒出如此怪异的念头,自嘲般地耸肩轻笑了一声,挑了挑眉,抬步顺着木梯下了塔去。

……

子夜之后,斜风微凉。

从傍晚便开始酝酿的大雨终于如宣泄般滂沱落下,雨幕将整座宫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在夜色里显得沉静而庄重。

伴随着一盏盏油灯熄灭,一处处寝殿陷入黑暗之中,这个时辰,大多人都已入睡,唯有值夜的宫人们还三三两两聚集一处,或闲谈胡侃,或喝酒赌钱,或笑或闹也都压低了嗓门,转为了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此时雨声就像是天然的遮掩,水镜在宫中殿宇间轻巧地起落,那习以为常的姿态仿佛是在逛自家的花园。

水镜对皇宫地形很熟,不仅是虞国皇宫,这千百年来他几乎已经逛遍了这世上每一处角落,各国皇宫构造他都了如指掌,甚至清楚每一座殿宇的主人。

一处回廊转角的阴影之中,水镜背靠廊柱看了一眼不远处提着油灯从殿中退出的两个的宫人,目光落在了那座寝殿之上。

不消片刻,殿中灯火熄灭,窗中陷入黑暗。

水镜勾起嘴角笑了笑。

可算是睡下了,这整个虞宫除了值夜宫人,怕是就你最能熬了。

他直起身脚步轻快地穿过回廊,到了寝殿近处,伸手勾了勾窗框。

很好,没关严。

他缓缓将窗打开,双手撑着窗沿翻身一跃,轻巧落入了屋内。

今夜没有月光,身后大雨劈啪作响,屋里很暗,水镜站在原地稍稍停了片刻才勉强习惯了眼前的黑暗,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脚步一顿。

前面有团黑影。

这是人?还是……木桩?

若是个人,看这身高得是个孩子?

不不不,这里怎么会有孩子,难道真是个木桩?

水镜在原地眨了眨眼,心中千回百转,还未决定好要不要继续向前,忽听那黑影幽幽道:“来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水镜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什么毛病?大半夜坐这儿不睡装木头也就罢了,不睡你熄灯作甚?”

黑影从鼻中发出一声哼笑,站起身走到一旁,一边点灯一边戏谑道:“我若不熄灯满足你这摸黑吓人的恶习,恐你能在外头淋雨守到天明。”

灯光亮起,将这殿内黑暗尽数驱散,灯旁之人转过身来,一袭黑袍,眉间朱砂,嘴角带着些许慵懒笑意。

水镜摇头嗤笑,负手迈步道:“真是甘拜下风,这都多少年了,你这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

在案边坐下,水镜又抬头问道:“你怎知我在宫里?”

释酒将手中火折子搁在灯旁,拍了拍手走回案边道:“你光记着藏人,那笔砚还在梁上躺着,我又不瞎。”

水镜这才想起那笔砚至今还留在塔上未取,挑了挑眉故作遗憾道:“啧,可惜了,那方砚台还是大銮攻琼时从国库里搜刮的战利品呢。”

释酒坐下理了理衣摆,冲旁努了努嘴,水镜顺着看过去,便见那砚台端端正正地摆在一旁的书案上,似乎前不久还刚用过。

“哟,你倒是会捡漏,”水镜扬眉撇了撇嘴,复又笑道,“不打算还我?”

释酒嗤笑:“你都将它弃如敝履了,还有脸要回去?”

“得得得,”水镜摆摆手笑道,“送你了送你了。”

放下手,他又忽觉好奇,问道:“欸,你怎知那笔砚就一定是我的?就不能是别人闲着无聊在那吟诗作画留下的?”

释酒斜睨他一眼:“十丈高塔,梁如危崖,除非是想寻死,否则谁有那闲情雅致在那种地方吟诗作画?”

他解下腰间葫芦拔塞喝了一口,不等水镜反驳,又笑道:“即便有,也没那作死的身手。”

水镜见好就收,满意点头道:“谬赞谬赞。”

释酒放下葫芦,转头看向他道:“这次来虞宫所为何事?”

水镜手肘撑着桌案,托腮懒懒道:“也无甚要事,就是听说那塔上能听曲子,过来记个曲谱,恰好遇见那小太子又去罚跪,顺口逗弄了两句。”

“哦?”释酒饶有兴趣道,“逗弄结果如何?”

水镜白他一眼,笑道:“逗弄未成,还被反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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