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19)

考取功名谈何容易啊,谭辰清饱读诗书尚且连县试都没过,何况是他们了。

谭佩玉:“……”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这般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谭家已经没有大树给他们乘凉了,再不振作起来,往后恐怕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了,“事在人为,只要你努力,没有办不到的。”

说着,她快速地夺走了衣服,抱着就出了门。

留下两手空空的谭振兴愣在原地,泪流不止。

相较而言,谭振学虽不舍,但没脆弱到哭的地步,兄弟两像追着大人想出门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谭佩玉身后,直到发现谭盛礼站在院门外,兄弟两收起脸上的表情,不敢再追,就这么站在半山腰,目送谭佩玉下山,直至消失在山路拐角。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兄弟两隐隐感觉要变天了,往后恐怕不好过。

天光大亮,田野里满是忙碌的身影,他们再次往山里去了,谭辰清说了,老百姓的日常就是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谭家和普通百姓没有两样,就该过那样的生活。

两人四肢酸疼麻木,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整个上午,合力砍了半捆柴火,中午回家不敢看谭盛礼的眼睛,两人自知表现不好,吃过午饭,丢下碗筷就往山里去了,看两人状态不佳,谭佩玉心头担心,谭盛礼安慰她,“别担心,玉不琢不成器,他们比你想的能扛。”

傍晚,天擦黑时兄弟两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手里的柴火更少了。

谭盛礼站在后院,扒着他们这两日抱回来的柴,兄弟两心下惴惴,低低喊了声,“父亲。”

“累吗?”谭盛礼问。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撒谎,陈恳地点头,声音沙哑哽咽,“累。”

“累就对了,人生在世,没有谁是不累的。”

兄弟两垂眸,“父亲说的是。”

“先去吃饭吧,吃了饭我考察你们功课。”

谭振兴绷不住眼泪又哗哗哗地往下掉,累得脑子都转不动,还考察他们功课,真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月色朦胧,谭盛礼看出两人心底的排斥,反问,“不想读书吗?”

“想。”

太想了,比起干活,读书真的太轻松了。

谭盛礼考察的功课不同,谭振学功课较为稳扎,难度有所提升,谭振兴荒废了几年,解答模棱两可张冠李戴,谭盛礼给他布置任务,抄书,先记住书里内容,再做释义解答。

谭振兴抄书,谭盛礼也在旁边陪着,他在默书,家中藏书太少,就是把这些书揉烂了学识也达不到会试程度,想要提升学识,还得学更深更难的文章,而这些文章,都装在他的脑子里。

为了节省油灯,父子三人同桌而坐,太久没握笔,谭振兴手指僵硬得发麻,他注意到,无论他何时抬头,旁边的谭辰清都在专注地写文章,姿势没有变过,他的速度很快,笔力苍劲,磅礴大气,俨然有大儒之风,他不敢相信,就这样博学多才的人连县试都没过,而他,他要怎么去考县试。

凭运气吗?

第10章 受苦受难

他要有这个运气就不会连生两个都是闺女了,他觉得有必要和谭辰清实话实说,以他的学识,今年县试无论如何都过不了的,谭辰清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他不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谭辰清抬起头来,目光阴恻恻地瞪着自己,谭振兴抖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去。

写字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没出息的东西!谭盛礼手边没棍子,有的话挥手就给他几棍子了,就他这唯唯诺诺偎慵堕懒的性格,能考上童生有鬼了。

“出去灌两口冷风再进来。”谭盛礼沉着脸,委实不想看谭振兴的怂样,将人撵走自己好冷静冷静。

死而复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搁他身上,他是恨不得死掉算了,否则迟早被这些不孝子孙气死。

哦,忘记了,他之所以死而复生,就是被他们给气活的。

谭振兴不知怎么又惹自己父亲不满了,他扁着嘴,委屈地放下笔,规规矩矩走到屋外,夜风微凉,凉得他直哆嗦,他狠狠地深吸了两口冷气再折身回屋,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听他父亲又说,“再灌两口。”

谭振兴:“……”

这还是那个挂念自己舍不得咽气的父亲吗?不像啊。

谭盛礼将写满字的纸张抽出,叠在字迹已干的纸张上,低头继续写。

科举靠的是恒心和毅力,谭家人的生活就是太舒适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吃不得半点苦,他们科举不落榜谁落榜,有意磨练他们,直至子时过半,谭盛礼才把他们放了。

兄弟两如蒙大赦,收拾好笔和纸,像打鸡血似的兴奋,嗖的冲出房门,仿若离弦的箭,要多快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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