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2)

不过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了。

等儿子去世后,孙子做主回祖籍绵州守孝。

从繁华热闹的京都,到偏僻落后的村庄仅用了20年光景。

昔孟母择邻处,成其子大儒之名,今子孙后代三迁回祖籍,换他灵魂附着于牌位几十年不肯转世。

谭盛礼死不瞑目。

“嗝”

不适宜的声音打断了谭盛礼的回忆,他低头,不知何时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谭辰清咧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拿留长的指甲剔着牙缝,“好吃,好吃,老祖宗们,你们也吃啊,别客气。”

谭盛礼:“……”

“祖宗们吃肉,吃了显显灵,保佑我儿这次通过院试……”

类似的话谭盛礼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谭辰清常常偷偷躲到祠堂喝酒吃肉,贪吃又易醉,两杯下肚就满嘴牢骚好不聒噪,谭盛礼恨不得显灵好好清理清理门户,有辱家风的通通带走投胎,别冠谭姓丢他的脸。

谭辰清已经醉了,手里还掐着半边鸡,啰嗦地说着胡话,谭盛礼火大,居高临下的望着烂醉如泥的后人,恨不得扇他两耳光,该跪拜祖宗的不是谭辰清,是他谭盛礼,他育子无方,毁了祖宗辛苦攒下的基业,愧对列祖列宗教诲。

满腹经纶饱读诗书有何用,子孙不争气,他也无力回天啊。

这时,祠堂的门啪的声被人撞开,风风火火跑进来个体态偏胖的年轻男子,先是拱手朝他牌位行礼,随后附在谭辰清耳边说,“父亲,二弟回来了。”

是了,谭辰清次子半个月前进城参加院试去了,那孩子……谭盛礼想到他走前半夜偷偷来祠堂烧香祈福紧张不安的神情,心下摇头,多半是不中的。

“回来了?”谭辰清意识浑沌,口齿不清地问,“中了没,中了没。”说话时,不忘张嘴撕咬口肉吃。

男子斜眼瞅了眼牌位,伸手要搀扶谭辰清去外边说话,被谭辰清甩开了,看他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欲坠,男子双手合十,“列祖列宗莫见怪,父亲并无冒犯之意,他是太过忧心所致。”

谭辰清乱晃着手,舌头打结,“中了没,中了没。”

“父亲,祠堂不是说这话的地方,咱去外边说。”

那就是没中了。

谭盛礼死前留下嘱咐,儿子铭记于心,死前又把他的嘱咐传达给孙子,孙子又传达给下一辈。

本是寄予厚望的关心和激励,到头来成了魔咒,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门吱呀声关上,祠堂恢复了宁静。

酒杯里的酒空了,余下满室清香,香而醉人,醉得他昏昏欲睡,就在这时,远处响起声沉重的落水声,伴着一道尖锐的惊呼呐喊,“父亲,父亲……”

……

清明过后,天渐渐放晴了。

谭家宅子却不得安生,谭家老爷子落水去了半条命,反反复复高烧不退,谭家众人忧心不已,整日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尽孝,谭家长子更是伤心欲绝,整天以泪洗面。

“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您有个好歹,留下我们怎么活啊。”

“父亲,为了儿子们,您要撑住啊!”

沙哑粗犷的声音听得谭盛礼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回事,他意识清醒后就成了谭辰清,论辈分,谭辰清是他重孙,好逸恶劳又懒惰无比,不发愤图强读书考科举却妄图飞黄腾达,整天逼着儿子读书考科举,典型的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床榻前哭声震天的是谭辰清长子,比女人还能哭,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似的啪啪啪往下掉,看到后人是这么个德行,谭盛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父亲,你不能死啊,你死了的话我也不要活了。”

哭声悲恸,震耳欲聋,谭盛礼耳朵嗡嗡响,这会身体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没力气搭理他。

谭辰清育有三子两女,子嗣算多的,这和他的奸诈狡猾有关,他既想完成祖宗遗志,又是个不能吃苦的,便将自己的抱负交托给儿子替他完成,早早的花重金娶了家有8个兄弟的秦氏,盼着秦氏也给他生8个儿子,儿子越多,希望越大,哪晓得秦氏身体不好,难产死了,同年,他又花同样的聘礼娶了秦氏族里的堂妹小秦氏。

小秦氏进门连续生了3个儿子,乐得谭辰清拍手叫好,别人家的孩子3岁启蒙,谭家孩子牙牙学语时就得跟着谭辰清念《三字经》《千字文》了。

可想而知谭辰清望子成龙的心情有多迫切,迫切得从不假手于人,3个儿子都由他带大的,男主外女主内,在谭家恰恰相反,谭辰清相妻教子,小秦氏打理家业,小秦氏勤俭节约,有她在,保住了谭家惠明村的两百多亩田地,靠着收租子维持生计,却也因为这样,小秦氏积劳成疾,三十多岁就去世了,没了她约束的谭辰清,犹如脱缰的野马,成天出去瞎混,不到两年就把积攒的钱花光了,要不是担心儿子科举没有车马费,恐怕连田地都卖了。

上一篇:云上青梅 下一篇:反派混进神殿之后

芒鞋女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