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454)

他在书院受尽欺负,唯愿世道待弟弟宽容些,他知道,世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谭盛礼了。

“我父亲在官场如履薄冰,没有父亲庇佑,弟弟的日子会更难……”这些事,他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喉咙涩得声音微哽,“祭酒大人,世道会越来越好的吧。”

没料到李家还有这段事,谭盛礼沉默许久,“令弟几岁了?”

“七岁。”

寻常官宦人家,孩子四岁就启蒙了,他弟弟情况不同,故而要晚上几年,谭盛礼道,“会好的,你若害怕弟弟受欺负,与令尊说说,送到薛家族学如何?”薛葵阳心地善良,薛家族学风气极严,李贤志的弟弟如果去了那儿,不会有人嘲笑欺负他的。

李贤志眼里亮起了光,慢慢有黯淡下去,“得问父亲的意思。”

事关李父家事,谭盛礼不好管太多,鼓励李贤志,“好好读书,他日会有作为的。”常年受欺负却能保持体贴爱人的心委实难得。

“是。”

楚天花钱收买李贤志的事儿传开,不少人骂楚天心狠手辣,这么损的招儿都想得出来,太不顾及同窗情谊了,亏得李贤志告知了谭祭酒,否则不是被人利用了吗,这日,李贤志在屋里写功课,突然涌进来几个人,看到他们,李贤志霎时脸色惨白,“钟……钟少爷……”

钟寒冷冷地哼了声,脑袋偏向别处,打量起屋子来,干巴巴道,“之前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了。”

李贤志懵了,钟寒却陡然瞪大了眼,“耳朵聋了是不是?”

李贤志连连摆手,“不……不是……钟少爷无须赔罪……我……我没事。”

“哼,本少爷……我……敢作敢当,错了就是错了,你放心,既是同窗,真要不喜欢你也只会与你在学问上分高下!”丢下这话,钟寒大摇大摆出了门,李贤志连忙放下笔恭送他们,刚到门口,就见钟寒突然转过身来,手指着自己,李贤志低头,“钟……”

“国子监哪儿来的少爷,以后叫我名字!”

这次钟寒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待走出院门,叮嘱身后的人,“以后不得欺负李贤志了。”李贤志忍辱负重是为弟弟他真不知,他又不是楚天,以强凌弱的事儿不屑做。

“是。”

“走吧,回屋写功课。”

田里的庄稼全替老百姓收回家了,谭盛礼布置了很多功课,说是做完功课再回城,落英缤纷的秋日别有番意境,他们还真舍不得回城,秋日山里枯木多,闲来无事就进山砍柴,托谭振业的福,他们虽算不上力大如牛,光脚劈柴不是问题。

他们没走,跟着出城的读书人们也继续待着,偶尔会互相切磋,就说谭盛礼布置的功课:以算学论何为国泰民安?

用算学来写策论,古往今来恐怕也就谭盛礼想得出来,好在近日他们待在村里,旁边住的就是百姓,而且刚收了粮食,亩产多少粮食,赋税多少再熟悉不过,只是国泰民安不止老百姓,还得看国库是否充裕啊,掌管国库的是户部,他们哪儿知道啊。

胆大的人直接跑去问谭盛礼,谭盛礼道,“自己查吧。”

学生们不明所以,钟寒跑去找谭振业,想让谭振业问杨严谨,谁知碰了一鼻子灰。

“回想这几日先生讲了什么,别遇事就问人,耳听为虚你不知道吗?”谭振业语气冷冰冰的,钟寒气得不行,想祭酒大人何等温和,儿子怎么这副趾高气扬的面孔,可他又不敢惹谭振业,楚天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自己。

那日,楚天去找熊监丞负荆请罪,照理说惩戒几句就完事,实则不然,熊监丞惩戒了楚天不说,还亲自送楚天回了趟楚家,回来后楚天走路都是蹦着腿的,旁人只觉得熊监丞愈发不好糊弄了,他却知道熊监丞是听谭振业说了什么……

他没证据,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是谭振业搞的鬼!

冷不丁得了这句冷话,钟寒也不敢生气,回屋自己苦思冥想去了,结果,真让他想到了关键……

只是,还不如想不到呢。

这几日先生讲了很多,其中有地势地貌,讲得不仔细,但若认真听了话……还是能估算山地坡地那些的吧。

那这功课是个大工程,钟寒叫苦不迭,去找其他人商量,也有和他想到一处的,难以置信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复杂了啊?”照谭祭酒的意思,以算学论国泰民安,百姓得衣食无忧吧,单算粮食就能类似人了。

钟寒灵机一动,其他人纷纷看向他,钟寒嘿嘿笑了,“自己的功课自己做。”

他想到了,国泰民安,老百姓的粮食越多越好,国库的银子越多越好,哪儿用得着仔细算,以京城为例,算算老百姓目前存粮多少,再往上多添些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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