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656)

  赫连骅的脑袋往棋盘上一撞,歪倒,感觉解脱。他也是自找的,跟桑节南下什么棋啊,没赢过一盘。

  纪宝樊一个箭步逮住节南,已经很熟悉这姑娘的刁xing子,“今日哪儿都不去,就上自家的船,到江面赏雪。”

  节南却让纪宝樊诚实的样子骗过好几回,感叹果然更容易上自己人的当。

  纪宝樊看节南狐疑,“真的。”说着要笑,“你就那么怕千金社啊?又不是斗不过!”

  “斗来无用,偏你爹又不让我跟他学做买卖。”要不是早定下过完年才走,节南真是一日都待不下去,太闲!

  “你是来作客的。”纪宝樊拉着节南往外走,“好了,走吧,赏雪景去,你不去一定后悔。”

  节南心一动,对赫连骅招招手,“赫儿来,跟主人我一块儿去。”

  纪家家风开明,本就有北岳弟子来来往往,因此赫连骅作为节南的随护,出入女眷的住处也很自由。

  “主人?”纪宝樊听着新鲜,“他不是请来的吗?”

  “他说他要是再输一盘,就当一天小狗。我不是主人,又是什么?”节南嘻笑。

  赫连骅低咒一声,“我还没输呢。”不qíng不愿,到底跟了上来。

  纪宝樊也笑,“我瞧他和小柒倒是互相逗乐逗得凶,在你面前却温驯。”

  “这叫一物降一物。”节南大言不惭。

  赫连骅听见了,没法反驳,气死自己而已。

  岸上是初雪,江上是小雨。

  “说好的赏雪呢?”茫茫无际,天水一色,“混沌初开,哪来的雪景?”

  纪宝樊撑着绘青花油布伞,“等等,就快到了。”

  不多久,苍茫中出现一线青,很快变成大片陆地。原来,她们竟然过江到了对岸。岸上也没景致,光秃秃一片滩地,秋糙冬枯,只有一排排绝对称不上好看的大仓房子。

  节南的眼睛反而亮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纪家江边排库。”

  要说商道中最好赚钱的方法之一,就是投资沿江码头两岸的库房,因为水道通商便利,船上的大宗货物都需要临时储放的库房,很多地主以此起家发家,地价比城里的房价还贵,租金更是源源不断的便利生财之道。

  而纪家作为首富,早就吃下一大片huáng金地皮,建造了江边库房区,不仅供自己用,也租赁给别人,单这一桩买卖的进项就流油了。

  节南自从打开了香药和jiāo引的路子,手上有些闲钱,就想买库房收租,无奈她的日子过得不安稳,解决了旧敌,又冒出了新敌,赚钱只能快进快出,暂时做不了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买卖。

  不过,对纪家排库,已是久仰。

  “我爹在等我们了。”

  岸上,那位斯儒的,并不像商人的商人,临风当立。而在他身侧约摸半里,车水马龙,卸货取货的汉子们川流不息,船只进出有条不紊,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如此热火朝天,别说雪,雨丝儿都重新蒸回云里去了。

  节南瞧见了,心念一动,“原来这才是赏雪的好地方。”

  纪宝樊手中的伞转了转,水滴飞入江边的芦花丛,笑声朗朗,“你不是嫌无聊么?我爹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了,让我带你来玩。那边是主码头,这里是我纪家专用。”

  说罢,这姑娘蹬栏而出,伞花悠悠转下,一落地就冲着节南招手,“南姐姐下来吧,就咱们三个,别再麻烦船大放舢板了吧。”

  节南和赫连骅双双飞下,一个蜻蜓点水,一个豹下石崖,让纪宝樊亮了亮眼,道声好身手。

  纪伯丈见怪不怪,神qíng如常,“跟我来。”

  纪宝樊和她爹并肩,说小弟偷懒,好几日不做早课,要她爹出面罚一罚淘气包,又说三叔家的女儿在外开私铺子,便宜东西卖天贵,打着纪氏的名号,云云。

  赫连骅好笑,低声道,“看纪大姑娘气度不凡,又说不管家中生意,竟喜欢背地里告状。”

  节南有些了悟,“不能这么说。咱们看纪家家风开明,长辈们好相处,各房和和睦睦,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但咱们毕竟是客,看不到水面之下暗cháo涌。家族越大,问题越多,与其粉饰太平,不如像宝樊这般,一有问题就说出来,大家想办法解决。如同治水,疏通才是正道理。”

  纪家好,是因为抱作一团的凝心力,就算纪叔韧那么喜欢往外跑的,最终还是会回家。再大的事,没有家大。这是纪家守得最紧的一条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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