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心向来就是风吹能倒的模样，白白的脸儿透着微微的粉。手腕下青色的血管根根清晰可见，只是一头半长不短的发却是乌黑，阳光下都能看出色彩。

两人比了比手腕，林沐心道：“还是健康点儿好。阿美姐，你不知道，就一

年前我还是天天躺在病床上呢。家里被人欺负了，我也没力气去找回场子。”

“现在不是挺好。”金美笑着道。

林沐心瞧着她，道：“我觉得阿美姐更好，快意恩仇的，说打就打毫不含糊。不像是我，总是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金美稍稍抬手，压住了林沐心的手背，低声道：“沐心，你喊我一声姐，我就把你当妹妹。姐现在为难得很，你替我拿拿主意。”

林沐心一怔，心中隐约有点猜到了金美为难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金美低声道：“这婚，我爸妈兄弟都喊我离了。可姐心里，还是有点……”

还是有点，不舍得？

林沐心怔怔地看着金美，这姑娘向来爽快，嘴里总是没有一句丧气话，语气也从来不犹豫。

但如今，她吞吞吐吐，竟然要朝林沐心这个堂小姑请主意。

“……还是有点，惦记我堂兄？”林沐心斟酌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了出来。

金美又是哂然一笑，没有答什么，轻轻点点头。

林沐心有些纠结，左右手捏紧起来。她沉默良久，才对金美道：“阿美姐，这得看你怎么想的。你瞧，伯父伯母都把你当手心里的眼珠子，他们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这金美自然是知道的，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也觉得我上赶着挺好笑吧。以我的家世，直接把林庆力绑了过来也没什么人会说我，偏我觉得能改改公婆，非要往南墙上撞。这下好了，自己撞得满头包，还拖累爸妈担心我。”

“别这么说。”林沐心立刻劝阻。

金美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她已经陷入了觉得自己有错的漩涡里。

金美不答，林沐心再接再厉道：“阿美姐，你没有错。推你的是周山琴和林老太……”

“可我不去跟她们朝，她们也不会推我。”金美打断了林沐心的话。

林沐心差点被她给噎着，缓了缓一口气，才慢慢道：“我爸，以前什么都听林老太的。早些年他和我妈在公社表现好，向来能分一点钱。但是林老太说要买商品粮户口，我爸就全拿出来了。最后什么结果，阿美姐你也看到了。”

“这能说是我爸做错了吗？”林沐心反问道，“相信自己的母亲

，并不是错。错只错在，林老太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好人。”

金美安静地听着，默默点头。

林沐心便继续道：“我哥哥走了，衣冠送回来那天，林老太趁着我爹妈痛不欲绝之时，偷偷签了抚恤金，揣着就走。这是我哥哥的错吗？”

“也不是。”金美低声道。

“对，错的只有林老太和周山琴，你要反省自己做什么？”林沐心抚了抚她的手背。

且不说“受害者有罪论”是林沐心最厌恶的东西，林沐心自认是个帮亲不帮理的。金美对比起周山琴和林老太，林沐心自然是帮金美。

想了想，她又道：“她们这种人，你就算成了一朵白莲花，她们也能揪到你的错处。你给林爱国把处分消了，她们只会觉得，反正你家厉害为什么不干脆让林爱国升职。你给林庆力找了工作，她们还会觉得，工作多累，你家反正有钱，干脆每个月直接给钱就好。”

“你要是真的每个月给钱，她们还会觉得，给的太少了，怎么不多给点？”林沐心学着周山琴和林老太的模样，绘声绘色的说着。

金美“扑哧”一笑，眼中终于有了点灵动。

林沐心欣慰于她还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开心道：“对，多笑笑才好。”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

“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

“岳父、我……”

金美微微一怔，她听出来了，是林庆力的声音。

一旁的林沐心虽不熟悉这个堂哥的声音，但是从称呼里也猜出一二，立即转眼朝金美看去。

见金美怔怔然的模样，林沐心提醒道：“堂哥来了。”

“嗯。”金美回神，对林沐心道，“帮我去喊他进来吧。”

语气中没有怨愤，林沐心差不多明白金美的意思了，利落起身出门。

病房外，林庆力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正被金美她妈揽着。林茂国也拉住他的手，劝道：“别进去了，人姑娘心里难受着呢！”

林庆力固执道：“我就进去看看，这都多少天了，我看一眼总可以吧！”

“不行！”金美她妈狠狠地推着林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