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番外(219)

阿姝含泪点头, 不敢耽搁,只上前在熟睡的青雀额上印下一吻,便转身离去。

南宫外, 有樊霄备好的车马人手,见她着寻常妇人衣裙而来, 也不惊讶, 只肃然引她入车中后,便飞驰而去。

此去上千里,若是快马送信, 不停不歇,不过三五日。阿姝坐轻便马车,不能如传军报般快速行进,只能尽力而为,于七日后的傍晚,方抵达泥阳军中。

大军驻城外,仍是一片肃穆氛围。因先前刺杀一事,县令与驿丞战战兢兢,亲自督城防,不敢有半点松懈。

阿姝将入城时,恰逢傍晚闭城,守门士卒细细盘问一番,待去请示郭瞿后,方放其入内。

赶路多日,阿姝早已疲惫得面颊剥落,眼底乌青,见了郭瞿,也不待叙话,只一面往驿站去,一面哑声问:“陛下如何了?”

郭瞿已多日未曾好好安眠,也是一副狼狈模样,只是脸色已不如先前那般凝重,闻言拱手道:“陛下先前连烧多日,伤口化脓,情况危急,幸好医工当机立断,替陛下刮去腐肉,重新上药。前几日已退了烧,这两日仍在屋中躺着。”

阿姝闻言,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松下些许。

郭瞿引她到屋门处,轻推门扉,冲她拱手低声道:“陛下前两日头脑昏沉之时,常会念及皇后与小子,如今皇后来了,定能令陛下欣喜。”

阿姝点头,拖着因乘车多日而麻木酸痛的双腿踏入屋中。

边城驿站,布置朴素,连寻常寝房间常有的折屏与各色矮榻也没有,只一眼便能望见里头靠墙处的矮床。

那不甚宽敞的床铺上,静静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刘徇。

阿姝不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靠近,但见他面色青白,眼眶凹陷,下巴生茬,双目紧闭,一副虚弱模样,只胸膛间平缓起伏。

他身上穿着素色亵衣,腰腹下盖着薄衾,左臂肌肤裸|露在外,伸于床沿处,靠近手肘关节处缠绕着一圈圈纱布,显然便是伤处。

阿姝立在几步外,垂眸凝望许久,只觉鼻尖一酸,忍了数日未落下的泪,终于决堤而出。

成婚三年有余,她何曾见过这般脆弱,仿佛不堪一击的他?

她略靠近些,矮下|身,双膝伏跪在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极轻柔地在他左手掌心间握了握,低声道:“夫君,我来了,你千万得快些好起来。”

他似有所觉,被她握着的手微动了动,竟是悠悠转醒,睁开眼眸,虚弱地望着她,嗓音嘶哑道:“小儿?你怎会在此?我可是在做梦?”

阿姝惊了一跳,忙靠近些,含泪摇头道:“不不,夫君,的确是我,我担忧你的伤势,自洛阳赶来瞧你!”

她说着,伸出手去抚摸他青白的面容,哽咽不已:“幸好你无事,否则……往后我与青雀要如何是好?”

刘徇闻言,扯了扯嘴角,却将皲裂的双唇扯出一道裂口,渗出几滴鲜血:“原来是担心这个。横竖我走了,你有君卿、子郁等人在侧,奉幼子为主,已是常事。”

阿姝一面转身去取沾湿的巾帕替他湿润唇瓣,一面流着泪慌乱摇头:“不不,夫君如何能说那样的话?”

她本就眼底乌青,憔悴不已,此刻哭得满面是泪,越显孱弱:“你——你分明说,要同我共度余生,我还这般年轻,夫君如何能弃我而去?”

刘徇望着她这模样,心中绞痛,却直觉想自她口中听到更多话,便只双眸发亮地望着她,仿佛在教她继续说下去。

阿姝那一腔的话,早在心中酝酿数月,如今面对他,深吸一口气,咬唇道:“夫君,这几月里,我想了许多。最初嫁来时,的确都是存着求夫君庇护我与家人的心思,往后的时日里,也曾对夫君有过怨尤,时时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便要回邯郸去,同兄嫂一起安度余生……

她小心地将脸贴近他掌心,细腻的肌肤与他掌间薄茧擦出粗糙钝感,却令她莫名安心。

“可直至夫君此番出征后,我才知晓,原来不知何时起,我早已将夫君放在心中,我会担心,会挂念,会忧虑,更盼着夫君早日归来。我……原来也是心悦夫君,却不自知……

“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过去危难之时,皆是夫君来将我护住,即便是你尚未对我心动时,也都未弃我而去……如今听闻夫君受伤不愈,我如何能不亲自前来,伴着夫君?”

刘徇闻言,哪里还能忍住,也不由眼眶泛红,抚着她面颊的手艰难地动了动,拭去她颊边泪痕,哑声道:“小儿,莫哭。哭得我心疼。”

阿姝一面抽噎,一面握着他手,盈满水光的双目望过去,道:“夫君这回,可知晓我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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