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番外(62)

“我自然也不想以身犯险,但若不如此, 大王怕不会允我归家。”阿姝垂眸,自袖口中取出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帛书,交予她手中, “明日你若大好了,便将此信交去,送往邯郸去给阿兄,记得,须得亲自瞧着人走, 千万别经旁人之手。”

经此番变故, 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信宫中的宫人仆从们,看似恭恭敬敬,实则不少自长安及东郡跟来的刘徇旧仆, 对她并不十分信服,她仍需多加防范才是。

雀儿将帛书小心的贴身收起, 心中却仍不明白:“为何非得阿姝以身犯险, 大王才会允归?”

阿姝抿唇,眸中闪过一抹阴霾,低声道:“当日他娶我, 乃是迫不得已,太后杀了他兄长,即便与咱们无关,他总也忍不住迁怒。可他到底是个君子做派,我几次三番因他涉险,他对我的迁怒仇怨便会消弭,譬如上一回西山一事后,自入信都,他便鲜少再因想起兄长之事而迁怒于我。”

“可那并不足以令他心软到能放我归邯郸。”她想起那时自请回邯郸时,他毫不犹豫的拒绝,眼神又黯了黯,“我不但得令他对我仇恨消弭,更得生出些愧疚才好。”

雀儿皱眉思忖许久,仍是似懂非懂,只侧目道:“阿姝,你何时竟想了这样多?”

阿姝苦笑不语,日日与刘徇那样的人共处,哪里还能与从前闺中时一般无忧无虑?若她不谨小慎微,只怕他一个温柔的目光,一句体贴的话语,便能教她身心沦陷,坠入深渊,从此再不懂替自己打算。

况且,屡屡见识到他的深沉,她总也该学上几分才是。

……

却说郑冬兰一夜哭闹不止,无论如何也不愿被送入庙中,刘延寿与郑胥却无人再理会她。

即便是亲生骨肉,此刻也不敢以一国之力换之。若不答应刘徇的条件,只怕他当真会袖手旁观,坐等真定覆灭敌手,而刘延寿与郑胥的诸侯王位与国相之位,那时也早已是虚名。

郑冬兰这一荒唐之举,着实令原本便处弱势的真定,越发在刘徇面前无商量的余地。

刘安不忍见表妹这般伤心啼哭,无奈劝道:“阿兰,你犯的错,原该如那婢女一般受极刑,如今只令你入庙中,已是宽容,莫要再伤心,日后好好改过吧。”

郑冬兰想不到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与舅父,甚至是表兄,此刻无一人站在她这一边,一时难以接受,竟如小儿般,以手扯住父亲衣角,捶地嚎啕,再无半点贵女模样。

刘延寿忍无可忍,终是长叹一声,冲外甥女道:“阿兰,你认命吧,自作孽者,不可活。”说罢,不顾郑冬兰凄厉模样,大步而出,亲自往前殿见刘徇。

眼下的局势,已容不得他护短了。

……

真定王让步妥协,愿将郑姬送入庙中,并将真定之十万兵马尽交萧王调遣,与之共抗巨鹿与中山二敌。

消息一经传出,信都城中上下便一片肃然——如此,萧王便该领兵出征了。

收编而来的西山赤巾与原信都军凡四万八千人,刘徇将其一分为二,半数留守,半数随征,目下正日夜操练,三日后便要出发。

忙完军务再归时,已近人定,刘徇踏着夜色独行近寝房时,便想起昨夜赵姬求归,不禁蹙眉,连脚步也不由放慢了。

也不知她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他正漫不经心的暗中猜测,步入屋中后,面色却倏然一僵。

寝房中,阿姝已将好几个箱笥搬出,搁在墙角处,里头整齐堆放着她的不少衣物,四季皆有。

看来,她不但打定主意要走,似乎还打算从此常住邯郸。

刘徇只觉一阵闷堵,大步跨入内室,指着那些箱笥,质问便脱口而出:“赵姬,你这是何意?”

阿姝方才听见他归来,才忍着发麻的双腿自榻上起身,一听他问,赶紧迎上,柔声道:“大王,妾实在思念兄嫂,请允妾归邯郸探望。”

她说话时,低眉含首,双肩微垂,语调轻软中透着半分楚楚的委屈,听得刘徇一下便想起昨夜之事,心蓦地软了。

到底是个娇弱矜贵的女子,遭遇那样的事,如何能不想念兄嫂?

他心中愧疚自责不已,伸出双臂默默将她抱进怀中,让她面颊紧紧贴住他胸膛,凑近她耳边,柔声哄道:“阿姝,昨日之事全赖我,是我未将你护好。你放心,往后,我绝不教你再陷这等境地。”

那一声“阿姝”唤得格外温柔,听得她一阵恍惚,不由瑟缩着颤了颤,好半晌才回神。

他头一次唤她闺名,便令她差点信了他的话,陷入他编织的漩涡中。

幸好,她还没忘,自己嫁的这个人,是个耐性十足,极善伪装隐忍的,他的话,十之八九不能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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