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番外(82)

那婢子乃赵氏之人,正是清晨时见到二人亲昵的那个。她从前未跟着阿姝去过长安与信都,原正抱着手炉躲在无风处取暖打盹,此刻一见刘徇唤她,不由提心吊胆,生怕要因打盹而受责难。

谁知刘徇却面目温和,冲她笑着低声道:“天寒,无事可到外间更暖和的地方守着。”

婢子小心翼翼望过去,但见他毫无愠色,一片和煦,方松了口气,点头躬身道谢。原本婢子守夜时,也都是在屋子外间,今日因萧王在此,她才特意谨慎些,生怕忽然有召。

她欲退去,刘徇却又将她唤住,照旧笑着问:“真定太子宿在何处?”

那婢子愣了愣,以为他有事要寻刘安,便伸手指指西面,道:“太子宿处在西院中,距此处隔了些距离,大王若要过去,婢去唤人将墙垣间的门锁打开。”

刘徇摆手示意不必,心下却了然,两处隔得远,赵氏兄妹还算懂分寸。

“孤有一事,要你去办。你勿与旁人说起,王后面前也莫说。”他面上笑意间,多了几分难言之色,低声道,“白日里,你替我瞧着,王后是否与真定太子有所接触。”

那婢子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忙故作尴尬解释道:“今日王后受凉,不该再靠近染了风寒的太子。”他说着,又有几分苦恼与无奈,“可阿姝那性子,不愿我多加管束。明日她若去了西院,你便于我回来之时,煮一碗姜汤送来,如此,我便知夜里要记得替她盖好被衾,莫再教她着凉。”

这幅模样,实在是个宠妻无度的寻常男子!

那婢子惊愕之色渐消,转而生出无限的崇敬与艳羡。她隐约想起,阿姝归家后,似乎对萧王颇有些不满,也难怪萧王这样小心翼翼。

她遂点头郑重道:“大王放心,婢定不会教旁人知晓。”

刘徇这才心满意足,迈着轻快的步子悄悄回房睡下。

……

第二日一早,积雪融化大半,正是最为寒冷的时候,刘徇便又起身梳洗。

阿姝无奈,也只得撑着酸软的身子自温暖的被衾中爬起,迷迷糊糊替他穿戴,又跽坐在旁,陪他用朝食。

刘徇昨日已同赵祐谈好,这两日二人便要一同往邯郸各豪强大族间拜访游说,是以才过日出,便已离去。

阿姝在屋里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重起身。

未多时,却有西院中的仆妇来言,太子病得不清,喘气艰难,想请她过去瞧瞧。

阿姝想起昨夜见到刘安的虚弱模样,不由皱眉道:“太子有疾,当由医官去诊治,我去又有何用?”

那仆妇自然知道这道理,为难道:“若非实在无法,婢绝不敢来扰王后,实在是……太子言,若王后不愿去探望,便也不愿用药了。”

这话说得像个任性耍赖的小儿,毫无道理。

阿姝皱了下眉,心中有一瞬愠怒,深吸口气,想了片刻,方道:“既如此,我便去探望一番。”

西院卧房中,刘安面色潮红异样,双唇干裂,有气无力的半靠在榻边,困难的喘着气轻咳道:“赵姬——来了吗?”

一旁仆从摇头,苦口婆心劝道:“太子,疾病最忌拖延,咳喘是顽症,千万得保重才是,快请饮药吧!”

刘安直摇头,正想派人再去瞧,却听门外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不错,太子,身子是自己的,该好好爱护才是。”

阿姝面色微冷,自外踏入,停在距他数丈远的地方,挥手示意婢子将熬好的药呈给他,道:“听闻太子执意要我前来探望,我已来,太子可愿喝药了?”

刘安潮红的面颊微滞,转瞬又腼腆笑了:“我知道,你幼时便是个爱心软的,定不会忍心丢我一人在此。”说着,他不在推脱,主动接过药碗,一气饮下。

阿姝双眉拧紧,心底不悦更甚。他这样行事,根本就是捏着她的软肋要挟。

她也不愿靠近,只客气劝道:“太子,你我早已不是黄口小儿。我今日来此,并非因心软,只是不愿太子病情加重,连累我兄长。还望太子也为我与兄长考虑一二,切勿再如此行事。”

说罢,转身欲走。

刘安原本还愣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见她要走,赶紧唤她:“阿姝,我——我并非要连累君山,你误会了。”

她脚步未停。

他情急之下,跌下榻来,边咳边道:“我只想听你再唤我一声阿荸!”

幼时在邯郸的那些时日,鲜有人知他身份与病情,不会因此对他敬而远之。不过数日,却是他至今都少有的快活日子。

阿姝听到背后声响,脚步终是停下,却不敢回头。

她再如何迟钝,也该懂得刘安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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