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寒金(18)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的声音。

慕扶兰紧紧地闭着眼睛,将自己的身子,完全地掩在热水之中。

仿佛有无数双温柔的手在竞相地抚着她,将热气沁入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安慰她蜷成了一团的身子,

终于,她慢慢地舒展开四肢,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她睁眼,从热水里起身,扶着浴桶爬了出去,自己擦gān身子,裹了件衣裳,迈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闩。

屋里只有慕妈妈一人。

她就等在浴房门外,眉头紧锁,目光愁虑。见慕扶兰终于出来了,忙迎上,伸手就扶住她的胳膊。

“翁主,你……”

“我无事。”

慕扶兰稳稳地站在那里,朝她一笑。

“叫她们进来,替我更衣吧。”

慕妈妈压下心中的忧虑,望了她一眼,转身,开门将外头的侍女唤入。

侍女们入内,围上来替她更衣。

更衣完毕,慕扶兰并未起身,依旧坐于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影久久不动。

她仿佛出起了神,神色冷漠。

侍女们平日与她关系亲近,但此刻,却都立在一旁,不敢发声。

良久,门外走廊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丹朱跨了进来。

慕妈妈急忙出去。

丹朱小声说了句话。慕妈妈转入内室,回到慕扶兰的身后,俯身下去,嘴贴到她的耳畔,低声道:“夜宴已毕。他应当快来了。”

夜风随门,穿过垂落在隔间的一段轻纱帐幔,无声无息地涌入。

慕扶兰转过脸,视线落到近旁那簇在风中摇曳晃dàng着的灯火,说:“我知道了。你们全都出去吧。”

第8章

屋里剩下了慕扶兰一人,耳畔静悄悄的。

镜旁,插在琉璃莲花座上的那尊蜡炬,突然爆了下灯花。

烛火跳了一下,随即安静了下来。

火光投映在了她的眼底,微微闪烁,她的视线便凝在上头,良久,仿佛下意识般,抬起手,纤纤指尖,慢慢地凑近了烛火。

肌肤被火苗燎了一下。

一阵细细的,却又尖锐的疼痛,从她的指尖,迅速地传遍全身。

但慕扶兰却仿佛没有任何的感觉。

只在她的眼底,掠过一道痛楚的暗色。

她又一次地想起了她的熙儿。

她最爱的唯一的孩子啊,在她死的时候,他才不过四岁而已。

她怎舍得就这样离开了他?执念之下,她jīng魂不散,一点灵台,附在了长生牌前的那盏长明灯里。

漫长十年,无边的黑暗,蚀骨的孤寂。

她看着他如愿以偿,御极天下。看着他帝王霸业,文治武功。亦看着他,三宫六院,美人如云。

但这些,和她早就全无gān系。她早已心如止水。

她固执不肯离去,唯一所系,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她亲眼看到她的熙儿长大成人。到了那时,她便安心离去。

然而,等到最后,她等来的,却是那样令她撕心裂肺的一幕。

这指尖被火燎烧的痛,又怎及眼睁睁看着熙儿在她面前刎颈死去之时的那种痛?

心口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她感到自己无法呼吸。

她猛地站了起来,抬手,一把推开了窗户。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她立于窗前,闭目,仰着面,向着漆黑的夜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刻意不愿再多想的往事,却仿佛随了那道从指尖深刺入心的痛,蓦然爆裂开来。

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密密麻麻的针,深深地刺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

慕扶兰第一次见到谢长庚,始于十三岁那年chūn,她的一趟君山之行。

母亲几年前去世后,父王身体每况愈下。小小少女,时常忧虑。

那一天,她渡船来到君山,寻师傅问父亲病情的事,顺便再请教些关于草药的问题。

她到了师傅的药庐,被阿大告知,师傅正有访客。

据阿大的说法,访客是位年轻男子。仿佛是从前师傅外出游历遭逢危险,曾被他救过,两人甚是投机,遂有所往来,成忘年之jiāo。

自己的事,也不算万分紧急,加上客人是个年轻男子。

十三岁的女孩,正初通人事,不算是小女娃了。她叫阿大不必通报,自己明日再来。

她下山,经过那株传说中的上古老柏旁时,停了脚步。

那日山风很大。一只雏鸟,从窝里被风chuī了出来,竟掉在了盘生于峭壁的一丛老藤之上。

君山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开放,允民众登山拜祭君山大帝之外,因为慕氏先祖的陵墓筑于此,平日,是不允闲人登岛上山的。

她上山时,留侍卫在山下等着,此刻身边,只跟了几名侍女。

蓬莱客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