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寒金(83)

他的借口,自然是求医。

他的母亲对药翁的医术并不如何相信,更不放心让他自己出远门,起先不肯放,说他真要求医,派人去把药翁请来便是。

赵羲泰怎会屈服,道自己从小到大,被拘得如同囚徒,这次想要出门,既是求医,也是散心,若是不放,他就再也不治病了,生死由命,反正自己活着也是无趣。齐王妃拗不过儿子,这才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到了之后,病情起色,固然可喜,但他发现自己好似没什么机会能和她见面,于是趁着药翁下山,前夜睡觉之时故意不去盖被。

虽已是初夏的季节,但山上本就夜凉,且他从前在王府时,往往要到chūn末屋里才停了取暖,便是此刻,盖的也还是丝绵暖被。一夜下来,第二天便感到不适,故意说重病情,打发管事入城,终于如愿请来了慕扶兰,又怎舍得这么快就让她回去?

慕扶兰注视着赵羲泰说:“世子,你远道而来,身子金贵,倘若在我长沙国有个闪失,王兄不好向令尊jiāo代。你这趟过来,长沙国上从我的王兄,下至此处的仆役,人人以你为重,尽心尽力,盼你病情早日起色,你却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我不回,还留下再做什么?”

她说完,迈步要走。

赵羲泰慌忙将她拦住。

“全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向你坦白便是了。我这病也是我自己冻出来的!我这趟过来,除了想求医,就是想再见你的面!来了这么久了,我除了这个法子,想不出该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慕扶兰看着他,微微蹙眉。

赵羲泰的脸涨得通红。

“我错了。你看在小时候咱们就认识的面上,原谅我这一次吧。下回我再不敢骗你了。”

慕扶兰沉默了片刻,说道:“罢了,此事就这样吧。你按时服药,我回去就叫医丞过来。”

“翁主留步!”

赵羲泰望着她的背影,忽又唤了一声。

“翁主,我这趟过来,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是和谢长庚有关的事!”

慕扶兰略一迟疑,停住了脚步。

赵羲泰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以为太后对这个姓谢的有多放心?她现在不过是要用人罢了。只要能有可替的英才,姓谢的迟早完蛋!”

他看了下左右,压低声。

“翁主,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便不瞒你了。我父亲如今不但正在替朝廷物色人才,以期日后分忧,也派人潜往河西在刺探情况了。谢长庚以对抗北人为由,暗中积草屯粮,收买人心,僭越份位,河西将士知他而不知朝廷与太后,凡此种种,无不大逆。等证据拿到了手,递到太后面前,何愁扳不倒他?等他完蛋了,你尽管放心,日后,我父王必能保你长沙国平安无虞!”

齐王倘若真的如他表面那样中庸,后来也不可能独当一面,几乎取代朝廷的位置和谢长庚为敌。

他在暗中延揽人才,对这一点,慕扶兰丝毫没觉意外。

朝廷已经日落西山,国事被外戚把持,到了这地步,但凡有点能力和野心的人动起心思,并不奇怪。

她没想到的是,齐王为了除掉谢长庚,竟已派人潜去河西搜集证据了。

前有张班,后是齐王,便是刘后,对谢长庚恐怕也未必真的是全然放心。

但谢长庚的处境,无需她来替他担忧。

她看着赵羲泰,笑了起来。

“世子,多谢你坦诚相告。只是我不明白,即便谢长庚倒台了,你父王又凭什么在刘后那里保我长沙国的平安?”

赵羲泰说:“翁主,我早就已经替你们想好了。你们长沙国和谢长庚联姻多年,早察觉他图谋不轨。正是因此,这些年才与他离心不合。等我父王有了证据,到时候你们出面,听从我父王的安排,协助指证,则胜算更大。等除掉了他,刘后能用的人,也就只有我父王了,刘后又能奈你们若何?”

“只要你们愿意投靠,我就替你们引荐!父王求贤若渴,你们长沙国人杰地灵,只要肯真心投靠,我父王定会欣然接纳!”

“日后,莫说那个姓谢的巨寇,便是别的什么人——”

他顿了一下,意有别指。

“只要是和你们长沙国有仇的,无论是谁,你们想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赵羲泰说着,朝她走去。

“翁主,你的姑母曾贵为皇后,你天生高贵,当初被迫嫁给那个姓谢的,受了莫大的委屈。等日后姓谢的死了,你彻底摆脱了他,我便娶你为妻!”

“我来此之后,听闻君山有神明。我赵羲泰愿对神明起誓,今日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倘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日后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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