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明落大概是最期待蔚宁赶紧滚蛋的人。

但当蔚宁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反而怂了。

当然不可能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她前脚才说过自己的心结，后脚明峰就回来了，难免有些尴尬。

能直白地表达爱意的父母子女还是少数，更别提明落之前与明峰一直对着干，就更难说出口。

蔚宁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很快就指导明峰置办了手续，从他的身体中脱离。

明峰不比她精神力强大，猛然回到身体里只觉得一阵眩晕，站都站不稳当。蔚宁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把明峰扛上了楼，将他安顿好。

她下楼回到了客厅，正想和明落道别离开，就看到对方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蔚宁以为她还是不好意思和明峰服软，便安抚道：“你们是父女，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总不能一辈子都针锋相对，那时真的是后悔也晚了。”

明落听到她的声音，艰难地找回自己被炸飞的理智，语气艰涩道：“你为什么是个女的？你……你在我爸爸身体里……”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上面印着古朴繁复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柄长鞭，中短黑发乖巧垂至肩膀处，面容白皙精致，周身笼罩着淡然祥和的气息，分明是个女子。

蔚宁：“……”

明落怀疑人生：“那、那你洗澡换衣服……”

她觉得不管是几天都不洗澡不换衣服，还是照常换衣服洗澡，细想起来都让人不能接受。

蔚宁看着她满脸看变态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是做任务，不是夺舍，这身体里是有本能意识的，他换衣服洗澡的时候我会主动选择沉睡，屏蔽感知，平时系统也会为我淡化异性生理特征带来的不适。你别多想。”

明落并不想知道这‘多想’的内容和含义，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再也不见之前的犹豫不安，挥了挥手道：“我靠你赶紧走吧，再见再见！！！”

蔚宁叹了口气，略一点头，转身化作一束流光，飞出了客厅。

明落目送她离开，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半响才慢吞吞上了楼。

明峰此时已经醒来，躺在床上，一手捂着脸，似乎是头疼至极的模样。

明落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走到床前，默默看着他。

明峰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温声笑道：“落落回来啦？”

明落知道这句“回来”的含义，鼻子一酸，小声道：“我被关在漆黑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也看不到。但我能听到，爸爸，何欣她看不起我，说我恶毒脑残。”

提到何欣，明峰的表情也有些苦涩，他叹息道：“这孩子与我们不是一路人，算了，没有缘分。”

明落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话到嘴边却全咽了回去，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恹恹道：“你休息吧，我回房间。”

明峰摇了摇头，缓缓坐起身，温声说：“我认得你那个陶瓷娃娃，我一直以为你扔了。”

小姑娘含着泪将礼物盒子摔的震天响，气势汹汹地迈着小短腿扔进了垃圾桶。

他心里难过，又知道是自己理亏，看着那个自己亲手按着明落当时最爱的动漫形象做的陶瓷娃娃在盒子里滚动，发出一阵阵沉闷响声，什么也没有说。

明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那时发过火后就后悔了，又偷偷趁着晚上大人们都在睡觉，扒着垃圾桶又默默流着泪将它捡了回来。

因为盒子有些脏了，她嫌弃的很，没有拿回去，在垃圾桶旁翘着手指拆开盒子。在深夜月光的照射下，映入眼帘的陶瓷娃娃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但明落还是带了回去，怀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情，悄悄和自己的珍藏锁在了一起。

她其实总是这样，控制不住坏脾气，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伤害了很多在意她的人。

可有的能挽回，就像那个被盒子护的完好无损的陶瓷娃娃；有的却覆水难收，就像那个被她砸碎的玻璃瓶。

明峰却是撑着身体，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是我的错，是我错过了你的生日，答应你的话没有做到。你发脾气是应该的。”

明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泪如雨下。

她哽咽道：“你老实说……你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面对蔚宁时她不敢问，生怕是她无法承受的，但本来面对明峰，她也依旧不想问。

可她再次热血上头，抑制不住的往不好的方面想，没忍住开了口。

明峰一时呆住。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温和：“不是很严重的事。那位姓花的姑娘跟我说过，一成精神力是雇佣费，抽取后，最多就是我的身体素质会差一些……比如吹风容易感冒之类的，都是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