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番外(8)

作者:知我情衷 阅读记录

他抱她只用单手,甚至到她十五岁及笄之时,他仍然能用单手将她抱起,印象中的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康健的。

出身于顶级勋贵之家,与皇帝自小相识志趣相投,长成后又建功立业,上马能战,下马能文。

即便到了中年,也仍然意气风发如同少年。哪怕新皇登基之后,对徐家屡有申斥,父亲的眼睛也是种都是清明而坚定的。

所以上一世当她听闻父亲在诏狱中暴亡,只觉得天地俱都昏暗,一口血便吐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想到此处,沛柔便往他怀中又缩了缩,用围着自己的大氅遮住了发红的眼睛。

“是冷了吗?”父亲这样问她,就像上一世每次同她说话的语气那样。

她将小脸从大氅上移开,对着父亲摇了摇头,面前已经是母亲的灵堂。父亲将她放下来,自己取了一炷香,拜了几拜,将香插入了香炉中,重又牵起沛柔的手。

“和你母亲道别吧,从此以后跟着父亲和祖母一起住。”

若不是曾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沛柔是绝没有可能听出他话音中隐忍的痛苦的。

她虽然因此而感觉到了更加刻骨的悲伤,却也为母亲高兴,他对她并不是全然的无情了,尽管这份情或许也实在是很淡薄。

她又想起生母最后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睛里的光彩是一点一点熄灭下去的。

生母临死前终于又有了一点力气,握着她的手那样紧,“意姐儿乖,往后跟着父亲也不要淘气,娘这一生只是随波逐流,却从没后悔有了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会一直想着你和你父亲。”

李嬷嬷跪在榻前早已泪湿衣襟,她却哭不出来。她只是觉得茫然,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和母亲相处,便又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

沛柔和廖妈妈同坐一架马车,李嬷嬷则被安排在下人乘坐的马车里。依照前世,未来十几年的定国公府内院都是柯氏势大,她也不愿李嬷嬷当下便与柯氏的人结下太深的仇怨。

这马车当然也很华丽,与她当年所乘却是相距甚远了。

廖妈妈一边打点着马车里的茶点,一边还在同她说话,也没忘了再提醒她关于“妖精”的事。

城南偏僻之地,行到城东最富贵繁华之地,竟花了一个时辰。

定国公府是开国受封的勋爵,历代定国公也多受帝王宠信。府邸在城东离皇城最近的滨城胡同,和亲王所居的三王胡同恰为对称。

一下车父亲便又自然地将她抱起,入府之后一路行来,皆是看惯了的景色,仆妇也多敛声在一边行礼,偶有在府中得脸面的管事仆妇上前问安,父亲都只是微微点头。

看这方向,是直接往太夫人所居的松鹤堂去。

太夫人周氏的母亲是太祖幺妹崇安大长公主,父亲出身济南官宦世家周家。

尚主之后,驸马那一支便定居在了燕京,如今三代繁衍下来也是枝繁叶茂,有才之士辈出。

国朝规矩,驸马不得参政,因此曾祖父并未入朝,只是潜心学问,开设学堂,也是燕梁有名的大儒。

公主与驸马父亲恩爱,儿女成群,太夫人便是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起来的。

上一世沛柔与她虽不亲近,却也得到了她许多关爱。甚至若不是太夫人的慈爱,她最后的结局只怕会更加惨烈。

到了松鹤堂院门前,父亲便将她放了下来,弯下腰同她说话,“意姐儿,马上就要见祖母了,意姐儿要听话,祖母会很疼爱你的。”

沛柔懵懂的点点头,指着廖妈妈,“妈妈和意姐儿一起进去吗?”

廖妈妈对着她笑了笑并不回话,只看向了父亲。

父亲便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想来是你这几日照顾的好,既是小姐说的,你便跟着进来吧。”

进了月洞门,两边皆种了青松,靠近右边的院门前还立着一架葡萄。

小时候五哥沛声淘气,就想着偷太夫人还未熟透的葡萄吃。偏偏三叔母又管他管的严,他自己不敢去,就撺掇沛柔出头。

沛柔的确是敢去,只是没成熟的葡萄酸倒了沛声的牙,最后还是被三叔母知道罚了一场。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想笑,等进了正屋的门,太夫人正像从前等着儿孙们来请安一样坐在左首的太师椅上。

她已年近半百,青丝褪做华发,悉数绾成圆髻,中间插着一支镶百宝簪,系着藏青镶绿松石的抹额,穿着绛色绣宝瓶纹的褙子,手中捻着一串迦楠佛珠,却是颇为郑重的打扮。

沛柔前生六岁入府直至长成,父亲纵容,继母娇惯,兄弟姐妹虽然偶有摩擦,也总是和睦谦让,她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也养成了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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