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轻轻一挑眉：“精神力果然很强。”他不甚在意地笑笑，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按压在金色外壳上，丝线就软绵绵地倒下了。元初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看着脸色苍白的远洋：“别这么看我，这个星球能打过我的一个都没有。你这个躯壳太弱了，如果你在你原本的世界，或许我根本打不过你。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你的世界里？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这里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我可真想和你换一换。”

是啊，有什么好的。

远洋看着元初的左手摁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在意识陷入沉睡前，也在这样想。

或许是在那些世界里，远洋总是孤身一人？或许是远洋以为，他所在的这些世界是虚假的，是被人制作出来，他所得到的欢乐和悲伤，也是虚假的情绪，那他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呢？

至少在【现实】里，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行为不是设定好的，他们的情绪不是页面上的数据，他们的生活不是为了走剧情而出现，他们至少可以为自己困顿的生活努力做出一点点改变，他们的人生可以由自己来掌控。

远洋飘荡了这么久，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心放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让他不再虚无，不再空洞的生活。

在盛奕铭身边生活的那些年，远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觉得身边这个人是虚拟数据，可又忍不住沉溺在他的爱意中，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去喜爱这个人，爱护这个人，想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可却没能实现，他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没有呼吸。

远洋以为他回到现实中，不会那么失望。可【现实】的生活，和他在虚拟世界里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他抛下了自己的爱人，他依然还是孤身一人。在知道这具身体或许扛不了多久之后，远洋恍然有一种松懈感，原来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也就那样啊。

没什么好的。

那他又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呢？

远洋在迷茫中，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爱人。

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他和他的爱人白天时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手牵着手看那些新闻八卦，一起欢乐一起嬉笑，在工作时互相陪伴着，夜晚时依偎在一起。

远洋知道了，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只想要一个家，一个不需要任何人干涉，心甘情愿组建的家。家里有他喜爱的东西，喜爱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是在虚拟的世界也好，现实的世界也好。

可是，他领悟得太晚了。现在还有机会吗？

元初把昏迷的远洋抱起放在平台上，连接了机器。

脚下却缠上了一只手臂，凌毅艰难地拖着元初的脚踝：“父亲……不要……”

元初静静地看着他，而后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反抗我，挣脱了我的控制，很了不起。可惜你这点力气，阻挡不了我。”

他一脚踢开了凌毅的手，然后躺在了平台上，远洋的身边，他们的身体上连上了密密麻麻的机器。

白光闪起，凌毅猛然跃起，扑在了远洋的身上。

元初的意识飘进了远洋的识海中，看见了沉睡中的小人，他将自己的精神体融了进去，伪装成远洋精神力的一部分。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但元初孤注一掷。他一直都有着冒险的冲动，如若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这步。

而伪装，是他的吞噬了无数个生命之后，精神力进化出来的能力。他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伪装成任何人的气息，只要他能感知到触碰到。

然后，他将远洋的精神力从躯壳中拖了出来。

找不到归宿的精神力，自然要回到自己的主人身边去。

普通的精神力或许就会消散在天地间，但远洋的精神力并不普通，它似乎已经快要进化成了神识，它们是一整个部分，不管多远都能找到。

元初跟着远洋的精神力，一股白色的薄膜包裹在周围，从巨角星的云层中冲了出去，冲破了光的速度，一条直线一样向着远处飞速而去，撞碎了陨石，绕开行星，速度已经超越了光速的好几倍，在接连飞了一个月之后，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似乎是宇宙的边缘。

元初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围绕在那个发光球体的周围，四散着无数个小白点，走近看，却发现，这无数个小白点正是他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小型世界。

它们是一个一个球体，外面包裹着一层白色的雾气，让他看不见里面的样貌。

而远洋的意识一直向前飞，直到飞到了主人身边。

远洋的本体依然是一个精神体，并没有人类的躯壳，但是它藏在一个机器人的小小身体中，这或许是他能在这里存在不被灭亡的最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