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实修仙的恶果(378)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这沉默和不催促或许也是一种体贴,但当时置身在那沉默中的向君华感觉不到。

一种无法形容的冷意凝固了他的血液,他像个木偶一样丧失了移动身体的权利。

向君华当时坐的很近,能清楚的看见那双布满脏污的手,也能看见他那一身的衣服有多么不干净。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无数种说辞,比如他现在拎了不少东西回家,而站到等到家门口他一定会很累,这个天气对行人不友好,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宅男。

可这些说辞只是短暂的说服了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惴惴不安。

怎么能说服自己无视这样一个老人做出这么卑微的姿态,明明只需要伸出手就能为他挽回一份尊严?

他比老人家年轻,他的手脚比老人家灵活,他的心因为揣测老人可能有的不幸经历而颤抖。

尽管心灵中的火山已经喷发,现实当中的他自己一动没动,和旁人一样“冷漠”。

不管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着自己走过去,把老人扶上车,让出座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眼旁观的景象,现实中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哪怕他不想这样做,他心底的那一丝自我厌弃仍冷酷的告诉他。

你和那些人一样,你就是在冷眼旁观他人的不幸。

然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老人爬的虽慢,但还是成功上了车,可是在这之后他做出的一个动作,让向君华对自己这个人产生了由衷的怀疑。

那个一看就为生计发愁的老人家从嘴里拿出一枚硬币,一元,正好是公交车的价钱,然后他就把这枚带着黏稠口水的硬币投进了投币箱里。

这一瞬间,向君华想了很多,那份已经被现实打磨的几乎全无棱角的良心居然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发出声音。

噗通,噗通。

疼。

他真该憎恨自己的敏锐,憎恨自己的道德,憎恨自己和周围的格格不入。

你看,所有人都在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所有手脚健全的人都坐在那里,你有什么不一样?

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从众,选择了所有人的做法,你为什么要后悔,要难过,要对自己生出厌恶?

这没有道理,实在没有道理!

可道理是这样一回事吗?

如果整件事有一个正确的做法,和一个错误的。

良心告诉他,正确的做法就是在一开始就站起身,扶起老人,而不是让老人无奈的口衔硬币,用这种方式付出身为一个公民的义务。

钱人人都知道很脏,何况是衔在口中?

人从小就被教导要知耻,做出把沾满口水的硬币投放入钱箱中的老人不觉得这样做很羞耻吗?他当然知道。

但是向君华觉得可耻的是自己。

老人家那看似“可耻”的行为,其实比他,甚至比这一整个车厢里的人都要“高尚”。

虽然不太体面,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自己的道德素养,换句话说,他优秀的让人望而生畏。

和他比起来,这辆车上的人算什么?

向君华责问,你又算什么呢?

你甚至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除你以外的那些人,可能只是与你同行一路,他们什么都没有思考,正如不知错,所以不会感到羞愧。

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误的,但你没有去做,去改,去让所有人认识到“错误”。

故而你最可耻,你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向君华不愿将其他人卷入自我的批判,可选择了从众的他,在疯狂指责自己的同时,不禁悲恸的想要说:这里有无辜的人吗?

如果自己有罪,其他人就无罪吗?

人要知耻!

这样一个老人,都会从拮据的生活中掏出一枚硬币用做车费,那些趁着人多连一元钱的公交费都要逃的高素质成人又算什么呢?

现在和自己一般一动不动,袖手旁观的他们又算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对自己的人生,自己所接受的世界产生浓浓的质疑,这质疑原本就有,只是被众多声音掩盖,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屈服,但他这时才发现,那腔已经凉透的血,其实被自己的良善保护起来。

曾几何时,他的善良让他屡屡受伤,所有人的不理解塑造出了如今这个融入大众,学会从众的他,可他的善良始终保有了他的另一面,那个有棱有角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在这辆车上,他很疼,他的心脏很疼,尤其是下一站老人就下车了,他仍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这些人的表现。

老人上车时,有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人凝视着窗外,有人和自己一样看着老人,但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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