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凑近了她,低声道:“那你说,我是谁?”
许妃愣了一瞬:“不,我不能……”
“你把我,葬在了什么地方?妹妹,姐姐天天面对着一片荒凉,自己只能做一抔黄土,实在是苦得很。”
许妃再次发疯:“不入皇陵,不入皇陵!哈哈哈哈,陛下偏就是听我的你又如何?我就让你死了也见不到他!”可是喊完了,她又瑟缩了,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姐姐,妹妹想你想得紧……这后宫一点都不舒服,黑的很,夜那么长啊,实在是熬不住了。”
说着,就要抓阮瑶的胳膊。
见她失控,几个嬷嬷再次上来摁住了她。
而许妃的表情格外骇人。
阮瑶却是不怕的。
她不仅不怕,还觉得有些荒唐。
虽然是疯癫言语,可是拼凑一下也能想清楚明白。
那荒山埋枯骨的,便是庄婕妤,而眼前的许妃娘娘定然是知晓内情的。
但真的做下此事的,却是龙椅上的那位。
其中龃龉波折,阮瑶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一个女人,联合了一个男人,坑害了他心上人的娘亲,还隐瞒至今。
荒唐至极,狠毒至极。
阮女官彻底明白了为何原书中赵弘一登位就屠尽了许家满门。
狠戾是真,怨怼也是真。
书里那人后期杀红了眼,最后也遭了报应。
那么,现在,这报应是不是该在该应的人身上应一应?
阮瑶猛地松了手,直起身子,抽出锦帕轻轻地擦试了一下指尖。
而她的眼睛却是看着顾鹤轩的。
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笑,可是顾鹤轩却读懂了其中隐含着的深意。
他与太子交好,自然知道许多赵弘的旧事,其中就包括了庄婕妤。
即使刚刚不懂,可看着阮瑶这般警醒警惕,他也能想到,只怕,自己是真的知道了宫中秘事。
顾太医求生欲极强,赶忙道:“微臣为医者,只做行医之事,旁的听不到也瞧不见。”
说罢,便躬身行礼。
只是在低头的时候表情复杂。
所以刚才,阮瑶是装着太子殿下的母妃来吓唬人的?
突然觉得自家太子被占了便宜……
阮女官并不知道顾鹤轩脑袋里的天马行空,她原本就是信任这人的,毕竟他与赵弘交好年深日久,只要是维护自家殿下的,想来顾太医不会推辞。
这会儿阮瑶也就不多说什么,兀自将帕子丢到了香炉里燃了,口中缓声道:“如今瞧着,许妃娘娘当真是病得厉害,还是需要药汤调理。”
顾鹤轩轻声道:“当真要治?”
“自然当真。”
“只怕需要些时候。”
“不用彻底根除,只要让她能稍微清醒些也就是了。”
阮瑶原本就不是过来当观世音的,她本意只是从许妃嘴里印证猜想,并且让未来赵弘见到她时,这人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也就是了。
至于治好她以后再讨公道,阮瑶从未想过。
何为公道?
这诺大的宫廷,呆久了便知道,公道不过是帝王一言便可,王法也就是王家的法。
冲着旁人能求,但是冲着帝王,这些是求不来的。
阮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拽着许妃去对峙,只需要让许妃说清楚讲明白,能让自家殿下听个通透也就够了。
至于其他,只有夺了权柄才能去想。
王权之下,公道只存在于权势所在之地。
想清楚了这些,许多事情也就看得开扩了。
于是,阮女官弯起嘴角,声音轻软:“劳烦顾大人,还请暂时不要对殿下言明,我自会回禀。”
顾鹤轩自是应下。
随后,阮瑶便要离开。
可她刚一转身,便听着身后传来刺耳尖叫:“你不能走,不能走!这宫里好黑,好冷,姐姐你说过不会丢了我的,我不要陛下了,真的不要了……”
夏儿不知原委,听得有些动容。
可阮瑶却未回头,只是用轻而又轻的声音道:“做了恶事,未曾歉疚,却还要用这等虚情假意粉饰太平,也不知道在骗谁,谎话说多了,怕是自己都信了。”
夏儿眨眨眼,很快便想到许妃想要的是被她自己坑害死的人,于是,刚刚的那点同情瞬间消失。
小姑娘还在心里告诫自己,宫廷深深,自己跟在阮姐姐身边,这种胡乱泼洒的同情心万万要不得,以后可不能这般,回去要自己罚自己少吃一顿长记性。
阮瑶并不知道这姑娘的心思,同样,她也没有阻止许妃发癫。
只管叫过了在外面等候的如儿,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尽心些,我要她好好活着。”
如儿乖巧应声:“是。”
阮瑶的声音放得更轻,好似风一吹就能散开似的:“过些日子,怕是宫里会有些风声,你要盯紧门户,切莫让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