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留着你送的荷包，说是你亲手绣的。”依旧是简短的一句话，可信息量却很大。

从殿门到慈宁宫的宫门，这条道并不算长，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宫门的门槛处。

李照却并未停下。

这是翻旧账，还是要她给个解释？

顾玖摸不准李照的意思，但她也不怕，用平常柔柔的声音问：“敢问公子，可见到了那个荷包的样子？”

李照点头，“见到了。”

“绣得好看吗？”

这回轮到李照不明白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回答：“很好看。”

“那就对了，”顾玖面上闪过羞赧之色，低低道，“我从小就不善女工，家人也从不逼我绣花，所以……所以绣得好的，定不是我所做的。”

李照听到这个回答，意外想笑。

他的笑点很高，平时无论李承熙或小太监说什么趣事，他都没什么感觉。

顾玖的回答，甚是有趣。

李照的嘴角翘起，但只有短短一瞬，如果不是一直留心观察，不会察觉到他的变化。

顾玖自然不知道。

李照没再说下去，好像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

两人走得再慢，现下也走到了一条岔路口，李照没再送。一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二来，大路上宫人多，人多口杂，即使是未婚夫妻，姑娘家的名声还是要顾的。

李照招来太后派来的嬷嬷，“你们跟着顾姑娘，离近些。”

顾玖行礼：“多谢公子。”说罢，带着好些宫人走了。

女子的背影渐渐变小，李照恢复成往日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宫中生活十几年，靠直觉好几次避过先贵妃挖下的坑。

而这次，直觉告诉他，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心机不浅。尽管她看起来清秀娴静，尽管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可不知为何，他总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同。

她费尽心机嫁给自己，李照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他的人生，早就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不是吗？

想到那个改变他人生的女人，李照讥笑。

可是顾玖和那个女人不一样，顾玖藏着的心机，他好像不讨厌。她就像是灯会上的谜，只露出一小部分的谜题，让你忍不住想探索，想知道谜底是什么。

后宫中的女人啊，哪个没有心机，就算是太后，也是有的。可让他厌恶的，只有那个女人，现在，多了一个男人。

李照瞥见旁边小路不远处树下露出的鞋子，紫色，除了那个无时无刻费尽心机炫耀自己身份的sao包，谁会穿。

李照轻蔑一笑，转身回去。

顾玖都是走人多的大路。很多小说里，赏花会这种场合，小路或者树林都是事件高发地带，像什么私会啦、偷qing啦，顾玖可不想“以身犯险”。

平安无事走到赏花会的园子里，顾玖算是最早到的一批，她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好可以看到进来的人。

看到熟悉的鹅黄色衣衫，顾玖站起来，定睛一看，果真是夏芷。

“阿芷。”顾玖朝那边招了招手，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那边听见。

夏芷眼睛一亮，跟前面的夏茵说了什么，就哒哒跑过来了。

夏芷背着她姐姐，不知道夏茵的表情到底是如何变换的，顾玖却是面对着夏茵，正好看到了夏茵毫不掩饰的厌恶。可能对方顾忌到这是公众场合，也很快收敛起表情。

或许是顾玖的目光太过强烈，夏茵看了过来，碰上顾玖直直看过去的目光，夏茵马上移开。

“阿玖！”夏芷已经小跑到顾玖身边，她很欣喜，跟刚才走在夏茵身边的表情，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顾玖牵着她的手，道：“我今天给太后娘娘送了点心。”

“是我之前尝过的枣泥山药糕吧？”夏芷想起了那甜糯香软的滋味，咽了一下口水。

“对，就是那个。”顾玖一边答，一边看着夏茵那边的动静。

夏茵跑到了几个姑娘身边，她们明显是认识的模样。不知夏茵说了什么，那几个姑娘向她和夏芷这边看过来。

顾玖没有避过，而是微笑着朝她们点头。

对方几个估计没有料到顾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有个姑娘明显是她们当中拿主意的，她率先回过神来，也朝顾玖点头。

然后和夏茵说了什么，就走了。她走了，那几个姑娘也跟着走了。

夏茵咬唇看向这边，虽然眼神中带着不忿，但也跟着走了。

好了，今天应该清净了，顾玖想。

顾玖在夏芷身边，夏芷当然注意到顾玖和那边的互动。

她悄悄松了口气，上辈子没有顾玖在，那群人直接过来嘲讽她，虽然只是言语上的嘲讽，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可如果能不听，那当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