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连连点头，不住地擦拭着眼角的热泪，长长叹了口气：“你母亲当年失了丈夫，又带着幼女，一路失魂落魄，却连娘家的门都没来得及踏进一步就去了，我一想到便心如刀绞，如今虽然人是回不来了，可有了这一品夫人的头衔，也算的上是几许安慰。”

步怀珺拿着锦帕为齐氏拭泪，自己的眼圈也有些红了，祖孙二人默默了一阵，齐氏率先收了眼泪，打起精神笑道：“罢了，这大年下的，没得一直伤心流泪。珺儿，你的婚期定在二月十八，现下算算已经不到两个月了，该预备的东西都要预备起来，你的嫁衣可曾裁好了？”

步怀珺面色一红，微微摇了摇头，齐氏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笑道：“正好，我从扬州带了两个顶好的绣娘来，还带了一箱各种各样的大红料子，明日便让她们来给你量体裁衣。你要嫁进的可是王府，万万不可过于简素了。”

二人正说着，外头的门帘一掀，孙妈妈一脸喜气洋洋地进来对祖孙二人一屈膝，笑道：“老太太，小姐，外头又来了翊王府的管事，说是老太太路途辛苦，特意送了王府中厨子精心料理的八宝暖锅和几样清淡素菜，说是京中冬日寒冷，请老太太和小姐用了暖暖身子。”

步怀珺与齐氏对视一眼，齐氏有些讶异，不由得语气中透着惊喜道：“珺儿，我曾听说翊王殿下为人颇冷峻硬直，颇为不好相处，心里还替你不安了一阵子。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可信，殿下这般身份贵重的人，对珺儿你却着实体贴。”

步怀珺原本就有些害羞，听了齐氏的话面上更是泛起了酡红，一旁伺候的萱草却仿佛火上浇油般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奴婢跟着小姐，也有幸见过殿下几次，殿下平日里的确是不苟言笑，可偏生对着小姐就不一样了，不是奴婢说嘴，老太太只看这屋里的鲜花摆设，都是翊王殿下从宫里拿来的好东西，小姐出门穿的毛皮衣裳，也都是殿下生怕小姐体弱着凉，特意命人从北边山里收来的珍贵料子呢。”

“萱草！”步怀珺慌忙出声斥道，萱草却丝毫不以为意，捧着茶盘屈了屈膝，俏皮地道了声：“是奴婢多嘴了。”随即便一溜烟退出门去，步怀珺无可奈何，只能转头看向满面笑容的齐氏低声道：“这丫头就喜欢多嘴多舌，外祖母可千万莫听她胡说。”

“翊王殿下对你上心，我听了也只是高兴罢了。”齐氏笑吟吟地点点头，继续道：“你父亲得了追封，如今你也是名正言顺的高门闺秀，聘入王府也算够格，只是到底不如那些家中势力雄厚的大家小姐，我原本还怕翊王对此心有不满，若是如此，你即便嫁过去，日后也难过得很。不过如今看来，翊王倒是很不同，对你也是真心实意。”

不过两三日，便到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一大早起来步宅中的下人们便匆匆忙忙预备着扫尘与祭灶，一时间宅子里热闹极了。步怀珺头一次在这个世界过年，倒还有几分不适应，眼见着丫头们端着水盆忙忙碌碌地打扫屋子，自己则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好在没一会儿，住在东边正房里的齐氏便遣了人来叫步怀珺过去。

因着齐氏常年居在江南，气候与京城大有不同，步怀珺便早早吩咐了下人，将齐氏所居的东屋尽量烧得暖一些，如今一进屋，暖洋洋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令人觉得十分舒适。

穿着绣了青鸾献寿纹样酱紫色大袄的齐氏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张墨迹淋漓的红纸仔细眯着眼看着，一旁伺候的孙妈妈一见步怀珺进来便笑道：“小姐来得正好，老太太正有些烦心呢。”

“外祖母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步怀珺忙上前去，齐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红纸放到一旁，拉着步怀珺的手摇摇头道：“还能有什么事？眼下我愁的自然是你的嫁妆！王府聘正妃，聘礼自然会由礼部打理，依礼向来不会过奢，可我给你预备了至少一二百抬的嫁妆，若是就这样大剌剌地抬进王府，不知道要招来多少非议。”

好容易才听明白，齐氏犯愁的竟然是给自己预备的东西怕送不出去，步怀珺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得嗔怪地睨了一眼笑吟吟的孙妈妈，上前对齐氏笑道：“外祖母何须操心这个？既然皇室成婚按律不可过奢，咱们便也依礼预备一份差不多的嫁妆便是了。家里还有两位表妹未曾定亲，外祖母预备下的东西，回头给二位表妹添妆便是了。”

“你这孩子！”齐氏闻言有几分恼意，坐直了身子教训道：“她们两个父母都在，自然会为她们精心打算，未来定然亏不到她们。倒是你自己，婚期将至不说，身边又只有我这个老婆子为你打算，若是不多预备下一些妆奁，待我回了扬州，又如何能够放心？”